庾獻覺得有點麻煩,“這麽說,三位是不信了?”
董扶聞言沉默不答。
紫虛上人仍舊在掐算着什麽。
倒是一直話不多的周群,開口說道,“倒也不是,算到了就是算到了。”
“如果沒有揭破答案,那麽謎題就是謎題。”
“有雍州鼎鎮壓氣數的劉焉,絕非等閑高手就能推算的。但現在不同,既然已經有了答案,那麽就有無數的方法可以驗證。”
庾獻聽了點頭。
這話倒是不錯。
很多時候謎題其實不難占蔔,難的是解讀。
之前紫虛上人和周群這兩個世外高手聯手占蔔,推算出來葭萌關四将以後可能會死于益州之地,命喪劉州牧之手。
單從占蔔結果來看,算的倒是挺準,但是稍微一似是而非,就偏差了十萬八千裏。
這就很坑了。
劉焉是益州牧,劉備也是益州牧。
完全是兩碼事。
雍州鼎鎮壓氣數,實質上就是在更大範圍内模糊條件,最終造成完全無法解讀占蔔結果的情況。
但如今有了劉焉壽數不長這個關鍵結論,回頭驗證占蔔的諸元,其實并不算難。
庾獻目視董扶,卻見董扶的臉色極爲難看。
庾獻稍一猜測,便知道董扶心中所想。
不由輕輕一歎。
劉焉身爲亂世大劫中的枭雄之一,他的命數豈是能随便改變的。
随着劉焉暴斃,董扶的一腔心血,恐怕都将成爲泡影。
庾獻沒心情操這個心,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和鬼姬兄妹交好,設法把“斬屍替身法”給偷學過來。
有了這道邪術,庾獻就可設法斬掉身上的一母之力,随後将那白銀葫蘆一腳踢入大海之中。
一母之力雖然強大,也幫庾獻度過不少危機。
但是在知道神明的恩賜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後,庾獻隻覺得這本領像附骨之蛆一樣讓他難受。
說起來,都怪貂蟬那個孽徒孫不給力啊!
若是當初她用邪法把自己的一母之力吸的一滴都不剩,自己早就憑借神秘木匣的偉力,将這力量本源替換幹淨了。
如今弄的反倒不上不下,成了潛伏身上的一個隐患。
庾獻等了一會兒。
那紫虛上人終于掐算完成,他長出了一口氣,神色複雜的看向周群“周兄,那劉焉果然命數不久,看來你那些徒兒的死,真的跟劉焉沒什麽關系。而且……”
周群聽了此言松了口氣,到底師徒一場,難免關情。
他追問道,“而且什麽?”
紫虛上人臉上有些疑惑,“而且若幹年後,你那些徒弟會來尋我,似乎我是點破他們劫數之人。此事和我有關,竟被我偶然算到。”
“哦?”周群眼前一亮。
常言道,天無絕人之路。張任等輩都是當世豪傑,若是應劫,當會有人心血來潮,爲其點破劫數。
若是被點破劫數之人蒙昧靈性,那麽該來的還是會來,殺劫落下,再無生理。若是那人命不該絕,會靈光一閃,抓住上天給予的一線生機。
既然紫虛上人是點破劫數那人,到時候說不定這幾個徒兒還能免過一劫。
周群正色向紫虛上人一拱手,“萬事全靠賢弟了。”
紫虛上人壓力頗大,隻好道,“我自會盡力而爲,隻是還要看他四人的命數。”
庾獻等兩人說完,笑着問道,“周老先生爲愛徒思慮長遠,貧道自是佩服。可如今劉州牧兵馬強盛,一統益州在即,眼前之禍難道視而不見?”
周群聞言,神色和緩。
他之前本就不願讓張任等徒兒與劉焉這等枭雄硬拼,能順應時勢,未必不是一種選擇。若無紫虛上人多事,說不定,這會兒徒弟們已經接到了他的書信。
周群緩緩開口,“也罷,老朽不是迂腐之人。這就修書一封,爲董夫子引薦。不過他如何決定,還要看他本人的想法。”
庾獻滿意的點頭,“如此甚好。”
這就完成了鬼姬的委托,當初在戰場上爲陳調退避三舍的事情,也就能揭過了。
他碰了碰正在走神的董扶,提醒道,“董夫子?”
董扶很快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向周群拱手道,“此事若成,我益州軍上下感念不盡。”
周群搖搖頭,“我也是爲了我那幾個死心眼的徒兒。”
說完,向紫虛上人讨了紙筆,爲董扶寫了引薦書信。
雖是名爲引薦,但這也代表了周群的意思。
董扶恍恍惚惚取了書信,他也沒心思多呆,與兩人拱手告别。
庾獻、董扶還有星妖師三人,順着來路返回。
沿途景色雖好,卻撩不開這沉悶壓抑。
夜間宿營的時候,董扶怔怔的看着火堆不知在想什麽。
不一會兒,董扶回過神來,看了看遠處閉目盤坐的庾獻,站起身來。
他來到庾獻所坐的火堆面前,躬身拜倒在地,“國師。”
“哦?”庾獻睜開眼,瞧了他一眼。
随後看着面前的火堆,問道,“何事?”
董扶的聲音蒼老,帶着難掩的悲涼。
“冬日就在不遠。”
“我果然是算不到冬日的夏蟲。”
庾獻聞言也是感歎。
預見了中原的五胡之亂。
說服劉焉提前割據一方,爲大劫保留元氣。
收服青衣羌的蠻族,努力的四處征戰,輔助劉焉一統益州。
到最後的結果,卻是劉焉已經快要到了命數,随時可能完蛋。
夏蟲的所有機關算盡,在來臨的冬日面前,全都是一場徒勞。
董扶心緒動蕩。
身上甚至隐隐有屍臭味傳出。
他幾乎是以抓住最後稻草的心理,絕望的跪在庾獻這個看破冬日的人面前,“求國師教我,求國師憐憫我大漢子民。”
庾獻無奈。
天下大勢,他一個小道士又能如何?
想了想,隻能開口說道,“此事貧道也無能爲力,董夫子還當早作打算。”
庾獻自以爲說了句廢話,董扶卻像得了什麽提醒,猛然醒悟。
“早作打算?”
是了,如今不是心慌意亂的時候,應當早作打算。
庾獻想想,劉焉父子應當還能治理蜀中二十餘年,主動提示道,“不知劉州牧有幾子在旁?”
董扶對此頗爲熟悉,聞言認真答道,“劉州牧共有四子,除了三子劉瑁在身邊服侍。劉範、劉誕,劉璋三子都在長安爲人質。”
庾獻點點頭,閉目調息,不再多話。
具體該怎麽做,就看董扶怎麽領會了。
董扶回了自己的火堆前坐了,口中輕輕道,“劉瑁嗎?”
接着,他擡頭問向替他打理情報的星妖師。
“這個劉瑁你知道多少?”
星妖師正無聊的纏在樹上,聞言眼前一亮,探下頭來,笑道,“董夫子怎麽忘了。上次吳懿讓你爲他妹妹看相,說是此女貴不可言。後來劉焉知道了,許配了劉瑁爲妻,再後來,劉焉那個老不羞竟然還想将她搶走,給自己當老婆。劉瑁自此就一病不起。”
董扶聽了,神色不動,“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