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劉焉的這馬屁,庾獻可不能接。
他神色平靜的回道,“貧道的根腳,想必州牧從鬼姬那裏聽過。不過是山中一道童而已。”
“一時機緣巧合,被董卓這亂臣賊子所利用,才得了國師之位。如今社稷敗壞至此,貧道雖有心卻也無力。州牧身爲皇室宗親,又是封疆牧伯,才是這亂世的中流砥柱。”
劉焉聽了哈哈一笑,意味深長的看着庾獻,“國師何必瞞我,如今關東紛紛傳言,說是國師名爲董賊所用,實際上是當今天子信賴之人。天子甚至還秘密傳下衣帶诏,讓國師征召義兵,擊垮董賊。國師秘而不宣,莫非對本牧的忠誠還有疑慮嗎?”
庾獻聽了衣帶诏三個字,就知道孫堅已經在關東自立山頭了。
孫堅兵馬精悍,又有許多武将輔佐,可惜整體實力不足,不得不托身在袁術旗下。
庾獻在洛陽皇宮中的自作聰明,雖然被天意戲弄,吃了個悶虧,但仍舊輕微的改變了曆史的走向。
孫堅拿到手裏的,已經不再是見不得人的傳國玉玺了,而是漢天子以十常侍畢岚的鮮血親手所書的衣帶诏!
這衣帶诏對關東群雄意義重大。
之前關東聯軍雖然不計毀譽,共濟國難,但他們起兵對抗朝廷的事情,和亂臣賊子實質上是沒什麽區别的。
可有此衣帶诏在手,就足以把他們起兵的行爲洗白。
孫堅也從曆史上的衆人觊觎,變成了搶手香饽饽。
至于衣帶诏的來曆,孫堅也大大方方的告知衆人。
這件事本來就是真的,孫堅沒必要在細節上弄的不清不白。
于是,妖道庾獻爲漢天子密送衣帶诏的事情,也流傳開來。
這件事庾獻沒有什麽不好承認的,董卓的西涼軍遲早要完蛋。他這個國師,也急需要爲自己洗白。
庾獻故意沉吟了一會兒,這才緩緩說道,“莫非孫文台已經舉義?”
劉焉見庾獻提到孫堅,心中越發笃定。
他笑着說道,“正是如此。國師爲我劉家天下操勞,請受我一拜。”
說着,裝模作樣的就要行禮。
庾獻用袖一拂,将他托起,“貧道是大漢的國師,有些事情,義不容辭。”
劉焉順勢起身,不經意的問道,“天子令孫文台起兵,莫非隻授予了區區衣帶诏?若僅如此,豈能對抗董卓強賊。”
嗯?
庾獻心中生疑,不知劉焉爲何有此一問。
庾獻想了想,試探着問道,“州牧這是何意?”
劉焉目中帶着期待,迫不及待的問道,“難道,就沒有什麽鎮壓氣運的寶物嗎?”
聽了劉焉此問,庾獻臉色微變,腦中迅速的思索起來。
孫堅自然是帶了寶物離開洛陽的。
一件是秦皇功德之物,“一鬥”。
一件是洛陽宮城的陣眼,“渾天儀”。
劉焉這般問,可見這兩件寶物仍被孫堅秘不示人,可既然如此,劉焉不至于會無的放矢,平白說出這樣的話來。
莫非之前自己的力撼龐德的表現,讓他以爲自己從漢天子那裏得了什麽寶貝?
庾獻暗感不妙。
懷璧其罪的道理,他可是明白的。
萬一劉焉認爲自己得了什麽天大好處,豈不是會被算計?
庾獻不肯平白背這個鍋,當即果斷賣了孫文台,“天子賜下的寶物有兩件,貧道已經盡數給了孫堅。”
“嗯?已經給了孫文台?”
劉焉臉色大變,連忙追問道,“不知是何寶物?”
庾獻故意含糊其辭道,“貧道受人之托,不便直言。隻能告訴州牧,這兩件寶物一件器大能容,一件神力不絕。”
至于到底是什麽,就讓劉焉自己去猜吧。
劉焉聞言,低頭自語了幾句,“器大能容、器大能容……”
連說幾遍。
臉上的失望,就連庾獻都看的清清楚楚。
半晌劉焉才擡頭,頗有些失魂落魄的說道。
“竟然讓孫文台得了這件東西,難怪他能成事。”
又滿是惋惜,“不知是何處之物,可惜與我無緣。”
庾獻聽了此話,滿是不解。
卻又不便接話。
既然劉焉已經相信了寶物不是在自己這裏,那他沒必要畫蛇添足。
庾獻看看時辰差不多了,主動岔開話題,“州牧,時辰正好,該祭拜妖桃了。”
劉焉這才回過神來,“好。是該祭拜妖桃了。”
劉焉滿腹心思的跟着庾獻上了法壇。
庾獻有心試探下鬼姬會不會再來,等劉焉念完禱詞之後,故意停頓了一會兒。
一直到祭文的灰燼快涼,鬼姬都未出現。
庾獻不得不親自敲鍾擊磬,完成儀式。
同時,這件事也讓庾獻越發清晰的明白,巫顔之前的舉動,完全是針對自己的。
巫顔很可能已經意識到,自己身上封印着一位神祇。
隻是庾獻還不确定,這判斷是來源于她自己,還是她背後的某位。
祭禮完成,依舊是無數的桃花如同粉紅的瀑布一般墜落。
桃樹下的兩人,各有心事。
已經沒有心情再欣賞這般美麗。
庾獻明顯能感受到益州兵馬上下的動搖,出于振奮士氣的考慮,他依舊鼓蕩大風,将這些桃花吹入劍門關内。
這次再也沒有郭嘉出來搗亂,大片的桃花如同粉色的河流彙入劍門關。
益州軍的兵馬等了半晌,見關内沒有動靜,都神情激動的大聲歡呼起來。
在他們看來,自然是因爲自家國師震懾了關内的那位兵法家,讓他不敢出手。
劍閣上的漢中守軍也借此明白了,自家的靠山,恐怕已經不在了。
這讓劍閣守軍的士氣消沉了不少。
陳調在關城上皺着眉頭看完了整個祭祀。
他的神情慢慢肅然。
陳調看了看那飛湧而來的桃花,又看了看關下的妖道,滿臉都是厭憎之色。
“此不義之舉也!”
随着陳調開口,一旁威武矗立的龐德,也輕輕重複,“此不義之舉也。”
陳調根本沒注意到身旁的龐德,也沒有多想這妖桃給劍閣帶來的巨大威脅,隻是發自本心的認真開口說道,“我當讨此不義!”
一旁的龐德,也跟着堅定了自己的本心,“我當讨此不義!”
随着此言出口,陳調忽然心有所動。
少年張開手掌。
那天空中流淌過的粉紅花河中,一片花瓣輕輕飄落。
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