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獻蓦的想起了峨眉大王那條逃走的尾巴,心中又覺荒誕。
他用另一隻手,用力攥緊了那手指,繼續寫了下去。
“猶、有、竟、時。”
這四字寫完,庾獻心中那種莫名的惶恐更甚,寫字的那隻手指,竟然和被壓制的董扶一樣,瘋狂的掙紮着。
幾條鬼影從庾獻的泥丸宮中跳出,這幾隻小鬼驚懼恐懼,随時有逃離的打算。
庾獻心中憑空生出一絲絲悔意。
老子,這是做錯了嗎?
正在庾獻彷徨之時,那阿谀中年畏畏縮縮的猶豫半晌,接着似是本能的拜服于地,開口恭維道,“主公想的沒有錯,人總是有自私之心的。”
原來是這樣嗎?
庾獻正想着。
那阿谀中年又再次開口恭維,“可主公做的也沒有錯,自私雖是本心,但若肯做一個忘我的愚夫,那就算承受太行、王屋之重,也算不得什麽。此所謂大丈夫也!”
原來是這樣的。
庾獻恍然,旋即釋然大笑。
染血的手指堅定,認真的繼續寫了下去。
“騰、蛇、乘、霧。”
大半詩成,庾獻終于開始承受那反噬之力。
時光瘋狂的在他身上凋刻痕迹,讓他那少年氣十足的面龐開始變化着。
這年輕俊美的小妖道,眉間顯出威武,下颌曲線也在變化着,身體上“一母之力”和“人馬如龍”的加成瞬間消散,但又在不受控制的成長變化着。
那董扶不愧爲本朝儒宗,短暫的掙紮之後,立刻明白了鼈行符的玄機。
黑豹之身眨眼間再次化爲董扶本相。
漂浮在空中的鼈行符,失去鎮壓目标,“啪嗒”一聲從空中掉了下來。
“遲了!”
庾獻冷哼一聲,将移山棍奮力抵住董扶那掙紮的無頭屍體。
移山棍上雖然并未再灌注半分精氣神,但是上面紋路密密麻麻盡皆貫通,一端赫然閃耀着“太行”二字,一端則閃耀着“王屋”二字。
庾獻将移山棍壓在董扶那無頭屍體上,壓得他再也掙紮不動,脖腔中湧出大團污血。
庾獻不知這種狀态能持續多久,當即堅定的寫了下去。
“終、爲、土、灰。”
随着最後一字落下,那努力掙紮的董扶,突然寂靜下來。
那忍辱負重延續漢室的意志,那爲輔左劉焉孤注一擲的決心,那不肯瞑目奉獻自己骨肉的決心,在曹孟德的雄詩面前,不堪一擊。
同樣不堪一擊的還有庾獻。
這蘊含時光之力的雄詩摧毀了董扶之後,立刻開始反噬庾獻。
他幾乎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壽數在飛快的減少。
就連手中的移山棍啪嗒掉落在地,庾獻也無心理會。
庾獻心中這會兒竟說不出什麽滋味。
雖是無畏,卻不是沒有不甘。
他念頭想着。
此生已足夠精彩,隻是還有太多遺憾。
他想起還等着自己拯救的董白,想起在洛水中守望的洛神,想起雖然可恨但實在給的太多的斑斓,想起帝女魃和青青子身上的謎團,想起古靈精怪總和自己做對的孽徒孫貂蟬。
他這會兒也有說不出的懊悔,若是當時追随子夏,跟他好好去學詩經,何至于落得這般下場。
又想起半路落跑的左丘老頭,就是那家夥在,也不至于有今天啊!
小說家這職業雖然不是詩人,但是這世間一物降一物,小說家會抄詩啊!到時候左丘老頭一頓亂抄,說不定吐血的就是曹孟德了。
庾獻的身體在時光的反噬下變化着,慢慢的接近青年時的巅峰狀态,接着迅速下滑,開始衰老。
庾獻悲催無奈的等待結局,卻什麽都做不了。
誰料就在庾獻的身體狀态開始迅速下滑的時候,他身體中的一件寶物竟開始了激烈的反抗。
源源不絕的生之氣息不斷地從肝髒中噴湧而出,填補着庾獻身體退卻的戰場。接着拼命拉鋸着,想讓庾獻的身體狀态重新回到巅峰。
更甚至,有繼續推動,讓庾獻身體恢複原樣的趨勢。
隻是那時光的反噬更是兇勐,轉眼間就将那生之氣息壓下,加速着庾獻的衰老。
那神秘木匣反撲一波後,似乎有後繼無力的趨勢,被反噬之力壓過了勢頭。
可是經曆過剛才這事,卻讓庾獻驚了。
老子、老子好像還能搶救一下!
庾獻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能做的應對!
強化生之氣息的方法不是沒有!
重玄子的春生萬物生,以及八門金鎖陣中的生門!
隻是這會兒城中亂成這樣,庾獻雖然解決了董扶卻又被那白猿盯上,哪有機會騰出手來。
庾獻正心情大起大落着,忽見臨邛鬼王滿身是血的踉跄沖了過來。
見到這個和自己有點交情的鬼王,庾獻不喜反驚,趕緊往她身後看。
臨邛鬼王如此狼狽,庾獻不意外。
肯定是野雞道人開始在西門大殺特殺了。
可特麽别把那禍害引來了!
庾獻現在可不敢再招惹野雞道人這個大麻煩。
臨邛鬼王看到庾獻也大吃一驚,之前那個少年道士如今已經是英氣勃勃的青年模樣,而且似乎仍舊快速成熟着。
若不是庾獻肺中有她的役鬼指引,恐怕就連臨邛鬼王也不敢相認了。
隻是事情緊急,臨邛鬼王也無暇多問,她咬了咬嘴唇,急促的說道,“庾獻!本王有一事相求!”
庾獻見野雞道人沒追來,幹脆利落的說道,“先爲我護法!”
語氣之幹脆利落,直讓人懷疑是要白嫖。
庾獻說完,一邊的用春生萬物生的法門聚集生機,一邊用儲備下的材料快速布下八門金鎖陣中的生門。
臨邛鬼王氣的銀牙暗咬。
她的傷勢頗重,卻也隻能喚出紅衣厲鬼,義無反顧的向那些靠近的猴子殺去。
那紅衣厲鬼連接将幾隻毫毛所化猴子斬殺,接着毫不意外的吸引了那老白猿的注意。
那老白猿将手中隻剩下一口氣的東州兵主将呂常随口咬掉頭顱,睜着猩紅的眼睛,慢慢的向這邊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