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收了将主這裏叫司令推薦來的三四個陌生部下後,一個總數十二人,由天南地北的好漢湊起來的步兵班就這樣産生了。
作爲班長,吳猛吳三爺一度亞曆山大。
他猜出了事情的原委,知道自己一夥人之前的表現入了司令老爺的法眼,這是好事。但是吳三爺同樣有憂慮:他怕這幾位是跑來鍍金的X二代, 到時候萬一一個照顧不周,有人翹了辮子,那可就闖下天禍了。
然而沒過兩天,三爺就釋懷了。
這幾個被塞進來的,在三爺這個老油條噓寒問暖,言辭套問下根本沒什麽防備, 很快就被套出了底細——他們之前大都是軍港裏的輔兵,這一次開拓軍組建,就有那不甘于勞作,願意搏命混個前程的報了名,現在被分配下來了。
發現這幾位并不是什麽皇親國戚後,某人就放心了。可唯獨其中叫賀扁擔的,三爺最終還是高看了一眼。
首先,三爺在套問之後,發現賀扁擔原來是被部隊放出去的探馬在匪窩外搭救的,之後還跟着司令混吃混喝了一段時日。大約是期間處了些情分出來,所以小夥子是被指名推薦過來的,這裏面大概有點故事,需要重視。
其次,賀扁擔身高馬大,身手雖說是亂來的野路子,但是人年輕,敢和人搏命,調教一番就是一把好手。所以在了解了這幾個新來的手下後,三爺唯獨對賀扁擔還是比較滿意的。
接下來,依舊是緊張的訓練磨合階段。
每天上午, 全體火槍手都會被集中在一起, 由正規軍教官來訓練這些人瞄準,裝彈,輪射,槍械保養,隊列等等一系列領先這個時代的先進軍事技能。
下午就是各小隊合練了。這期間衛遠作爲總教頭,會随機抽調班隊任意組合,訓練這些人小規模作戰的能力。
光在校場上練把式肯定是不夠的。之後衛遠還會輪番帶人出去拉練,訓練這些人在陌生環境下的應變能力,以及教授他們一些野戰知識。這裏面科目比較多:包括通訊聯絡,急救,辨認方向,尋找食物等等基本技巧都被納入了訓練範圍。
時間匆匆過去,一轉眼已經來到了1630年的10月份,距離熊制軍來廣東上任已經過去一個來月時間了。
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裏,熊文燦除了密集接見兩廣官員和社會各界名流之外,還在周邊各處簡單轉了轉,做足了大佬上任後應有的功課。
現在時間既然用掉了, 也就到了施政時刻, 于是一些不痛不癢的公文首先從肇慶總督衙門發了出來。
這些等因奉此的官樣文章是任何一個官場都避免不了的。所以公文發出來後,并沒有引起什麽波瀾, 就這麽按照程序,一級一級慢吞吞往下傳,最終,來到了大明最底層行政單位:縣衙。
隋開皇九年(589年),廣州撤郡改州,增城縣那時候起就屬于廣州。其後經曆唐、南漢、宋、元、明、清等1300多年,廣州名稱多次改變,增城卻始終都是廣州的屬縣。
在古代,增城這個相對偏僻,有不少丘陵山地的下縣,是不折不扣的鄉下地方,屬于廣州的窮小弟,沒人搭理。
那麽能在這種地方上班的,自然就不是什麽有遠大理想和後台的985進士,這年頭可不流行幹部下鄉扶貧,所以增城縣令通常都是低位進士,或者幹脆就是舉人爲之。
這一任的增城令谷泰,就恰好是舉人爲官。
一般來說,像谷老爺這種庸庸碌碌,舉人爲官的,在官場上的路子基本就到頭了。上面有天花闆,不可能再允許他去更大的行政單位做一把手。想做官的話,會一直在邊荒下縣中來回遷轉。
好在谷老爺雖說庸碌,但是爲人寬厚,薄有家産,也不大在乎什麽上進不上進。所以他在廣州官場雖說是個小透明,但是關起門來在增城縣,那就是百裏侯,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然後事情就來了。
話說這天午後,谷老爺正在後衙和妻妾品茶閑談,不想老遠看到自家馬師爺站在後花園門口,拿着一份公文,背着手貌似在來回散步。
按照谷老爺和師爺之間的默契,這就是有事要禀告了。
谷老爺這個平庸人兒,一直以來之所以能把官兒做得四平八穩,這其中至少有一半功勞,是要落在他高薪聘請的紹興馬師爺身上的。
所以見到暗号後,谷老爺便及時抽身,和馬師爺進了小書房,然後他就見到了被馬師爺專門拿在手中的公文。
這份公文的内容很簡單,是對谷大縣太爺上半年一份剿匪報告的回執。
明末社會動蕩加劇,各地府縣日常給上級的報告中,有關于饑民,赈災和剿匪的内容比例是連年增加。
然而這種報告就像後世的愛國衛生運動一樣,屬于每隔一段時間就來那麽一下,從上到下都不會有什麽重視。
谷老爺的上級部門,無論是府衙還是撫衙還是遠在肇慶的總督衙門,都不會對各地多如牛毛的亂情做出什麽有效指示——解決任何問題都是要花錢的,沒有錢.所以這種文書現在已經大多淪爲了官樣文章。
由于之前王老制軍病重不能理事,再加上後續熊制軍上任等一系列事件拖延了時間,講真,谷老爺早已把這份上半年的彙報總結忘到了腦後。
所以當他仔細看了一遍公文内容後,谷老爺是有點不理解的,他眨巴着眼睛扭頭看向了一旁花白胡子的馬師爺:這不就是府衙最平常的一份回執嗎,有何需要老爺鄭重的地方?
馬師爺一看表情,就知道自己這位東家又馬虎了。于是他伸出一根留着長指甲的手,在公文上一處地方點了點。
這一下,谷老爺看出點眉目了。和平時其他那些公文不同的是,這處地方有模棱兩可的一句言語:“可就近求告水陸軍兵,借調“健勇”維持地方,不可疏兀。”
眨巴着眼睛又想了想後,谷老爺大概猜了出來,這份充斥着濃濃的官場卸責語言的公文,大約是不着痕迹地點出了文章三大要素:時間,地點,人物。
現在的問題是,他不知道這句話背後到底是什麽意思。
好在馬師爺功力精深.不精深,也看不出這份公文的貓膩,于是他輕輕說道:“東翁,你可知那黃埔魚灘上,日前泊了大艦?”
谷老爺這下終于明白過來了:“大艦?水陸兵丁?”
然後沒過兩天,增城縣縣令谷泰便急匆匆趕到黃埔軍港,求見了駐軍司令王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