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目前所處的地方,位于城市郊區。
車輛繼續在道路上行駛,茫茫的霧氣阻隔着視野,司機打開前照燈,也隻能勉強看清道路。
借助着微弱的燈光,夏仁發現周圍盡是被霧氣籠罩的墳墓。
這些墳墓高矮不一,樣式也不固定,有些隻是一座座小土堆,有些則用水泥修建了規模龐大的墓室,密密麻麻的墓碑安插在荒野之中,仿佛模樣怪異的灌木,散發着強烈的不詳氣息。
伴随着車輛穩步行駛,很快,墳墓開始變得稀疏起來,道路兩側慢慢出現了零零落落的建築。
這些低矮的房屋仿佛是舊時代的建築,破敗不堪,磚牆表面覆蓋着一層不明物質,就像是下水道的粘膩污垢,不斷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
其中有些房屋隻用幾塊木闆拼湊而成,似乎隻是臨時的居所,但那些木闆早已被潮濕的霧氣侵蝕的千瘡百孔,明顯年歲已久,與其說是屋子,其實更像是暴露在曠野外的腐朽棺材。
頭頂時不時掠過幾道黑影,發出古怪的鳴叫,和振翅的聲響,仿佛已經盯上了他們。
司機早已司空見慣,不爲所動,繼續行駛。
兩旁的建築逐漸開始高大并且幹淨起來,道路也變得寬闊,足以容納幾輛車同步行駛,看來他們已經來到了主城區。
司機一腳急刹,在路邊停下。
“咱們到了。”
牛長壽回頭提醒了一聲,然後下車舒展身體。
夏仁幾個也從車上下來,觀察四周。
司機并沒有馬上回去,而是下車走進旁邊一家小商店,從裏面買了一瓶飲料一樣的東西,透過透明玻璃瓶,能夠看到裏面盛放的是濃郁的殷紅色液體,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一種東西。
司機打開瓶口一飲而盡,這才回到車内重新打火朝着市中心更深的方向開去。
“他買的是什麽?”
夏仁好奇問道。
牛長壽神秘莫測一笑:“你猜?”
“不會是人血吧?”
牛長壽打了個響指:“你猜對了。”
“我猜你一定有很多疑問,咱們先找個住的地方,等我慢慢跟你解釋。”
牛長壽表情輕松,來到這裏,就跟回了家一樣,邊走邊說:“先從阿卡姆市的存在講起吧。”
他稍微理了理思緒:“阿卡姆市從最高聯盟政府還沒有成立的時候就存在了,不過那時候不叫這個名字,這裏本來一直都是座普普通通的城市,但是直到幾十年前,發生了一場劇變,這裏才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先别着急問我是什麽劇變,因爲我也不知道。”
夏仁剛想張口,聞言隻能忍住。
牛長壽繼續說道:“如你所見,這裏沒有白天,隻有黑夜,咱們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座矮山,其實是一個魔法結界,普通人無法通過,隻有受到污染的人才可以進出自由。
而阿卡姆之所以現在還存在,其實是多方勢力默許的結果,對于那些行走在暗處的異派和獨立種族來說,他們需要一個固定的地點,來交易物品和獲取情報,對于基金會來說,與其讓他們徹底隐藏在暗處,變成完全的不可控因素,還不如像現在這樣,有一個固定的地點可以用來監視和探查他們的行動,基金會的許多情報和收容物,和超人協會的部分研究材料,也都是從阿卡姆市獲得的。就比如你這趟需要的那件收容物,就會在明天市中心的拍賣會上展出。”
夏仁摸着下巴,說道:“這個解釋有些牽強,據我所知,基金會對于污染基本是零容忍的态度,不可能像你說的那樣,爲了獲取一些情報,就默許一座城市成爲異派和邪惡種族的樂園。”
“不不不,仁兄,你的描述錯了。”
牛長壽搖頭說道:“不是邪惡種族,而是獨立種族,你的想法是錯誤的哦~”
答願鏡嘲諷道:“誰告訴你獨立種族都是壞的了?你不是隻見過丘丘人嗎?”
秦芸神情不悅地看了她一眼,後者立刻縮了縮脖子,不再多言。
牛長壽接着解釋說道:“正如這位姑娘所說,雖然獨立種族和人類往往相差甚遠,但也不是所有獨立種族都和人類作對,甚至其中一些種族還會主動幫助人類,事實上,那些真正邪惡的家夥,在阿卡姆市的占比并不多,生活在這裏的,大多都是不想要卷入紛争的人,比如受到污染,卻還保留着理智的畸變體,潛心研究魔法與煉金術的巫師,和與世無争的獨立種族等等。載我們過來的司機就是其中之一,他應該受到了畸變,渴望鮮血,但是又不願意殺人,所以隻能購買人血來解饞,這樣的情況在阿卡姆随處可見,所以不用大驚小怪。
而且雖然說是人血,但渠道基本幹淨透明,超人協會偶爾也會爲這裏提供血液,用來換取一些東西。
當然,逃亡到這裏的壞家夥們,以及邪惡的異派也不少就是了。”
“阿卡姆市的情況很複雜,這裏有這裏獨特的規則和秩序,在不熟悉的人眼裏很難理解,而且市區内勢力錯綜複雜,如果要詳細講,恐怕三天三夜也講不完,你隻需要按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夏仁點點頭。
牛長壽剛剛所講的,是他此前從未接觸到的知識,比如巫師,比如保持中立的種族。
他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深處,對自己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所以還是保持謹慎一點比較好。
牛長壽滔滔不絕地爲他們講解着注意要項:“在阿卡姆,你隻要不主動挑釁其他人,基本就沒事,這裏完全禁止争鬥和殺戮,一旦發現,就會被周圍的市民聯合起來擊殺,最好的結果,也會被驅逐出去,并永久列入黑名單,再也無法進入結界。”
夏仁看了一眼周圍的建築,說道:“那維持秩序的是誰呢?總不能完全靠市民們的默契吧?”
“大部分還真就是靠市民們的默契,不過像有些市民也無法處理,或者不願處理的情況,還是要靠專業的人來。還記得我剛剛跟你說的結界嗎,你知道是誰創造的它嗎?”
夏仁不接這句話,直接問道:“是誰?”
牛長壽見他并不按照自己設想的來,有些遺憾,說道:“那個人你也認識,巫師聯盟的大魔法師辛尼.格蘭特,而巫師聯盟就是阿卡姆最大的勢力,同時也是秩序的維護者。”
“我知道你們有些調查員對待巫師的态度,就和對待那些邪惡的污染一樣深惡痛絕,但不可否認的是,大部分巫師都不會影響普通人的生活,對他們來說,相比較做壞事,顯然研究古老手稿上殘留的隐秘知識更具有誘惑性。隻是有些巫師掌握了過多的奧秘,一旦做起壞事來,影響比使徒還要嚴重,不過不用你們動手,巫師聯盟内部自己就會處理掉那些瘋子。”
牛長壽忽然一拍額頭,說道:“還有一件小事差點忘記跟你說了。”
夏仁疑惑道:“什麽事?”
牛長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正在被懸賞。”
“……”夏仁。
他記得第一次前往基金會總部的時候,易知餘告訴過自己正在被懸賞,賞金高達十億盟币。
如今秦芸已經躍身成爲超級大富婆,十億盟币看起來也不是什麽特别高的财富,他本以爲這麽長時間過去,那份懸賞早就已經過時,但沒想到現在還有人堅持不懈地想要給自己找點麻煩。
“這麽重要的事情下次早點講啊!”
夏仁左右看了看,還好大街上人影寥寥,并沒有誰注意到自己。
他目光放到陸怡身上,後者是幾人中唯一拿着行李的,其實說是行李,也就是一個稍微大點的女士挎包,裏面裝着幾件收容物還有陸怡自己的洗漱用品以及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對于這種區别對待的行爲,答願鏡一開始自然是強烈反對,但它畢竟拗不過陸怡的堅持。
“你帶的有别的衣服嗎?”夏仁問道。
他想要換個裝扮稍微隐藏一下自己。
陸怡打開挎包,在裏面扒拉了一下,然後頗爲糾結地把綠色圍裙拿了出來,遞給夏仁。
這件圍裙她視若珍寶,平時都不舍得穿,沒事就拿出來整理一下,此時願意給夏仁,大抵是在心中将他擺在了更加重要的位置。
夏仁看着圍裙,猶豫了一下,沒有接。
牛長壽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沒事兒,那些懸賞早就被你們基金會自己的人揭走了,那些蠢蠢欲動的家夥看到基金會态度如此明确,輕易也不會想着和你作對,況且,你的信息被保護的很好,其他人連你的性别和姓名都不知道,隻要你不掏出你那根又粗又長的鞭子,就不會有人猜出你的身份。”
“是觸手。”
夏仁糾正道,但對又粗又長則沒有否認。
“知道爲什麽是我帶你過來嗎?”牛長壽接着說道:“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從始至終,不論是基金會,還是超人協會,和你保持接觸的人始終都是那幾個人,這其實也是爲了保護你。”
夏仁摸着下巴,心想怪不得不論去哪裏,和自己産生關系的都是牛長壽、易知餘,和九鳳他們。
内鬼無處不在啊。
“咱們到了。”
牛長壽在街邊停下。
旁邊是一棟三層高的小樓,上面挂着一個簡單的住宿招牌,如果不仔細留意,根本發現不了。
旅館的外觀看起來已經非常老舊,被潮氣侵蝕的牆體上,灰紅色的塗料剝落,就像是被嚴重燒傷的皮膚,斑駁不堪。
一樓門口狹窄,隻有一扇生鏽的厚重防盜門,門上塗滿了可疑的污迹,還有幾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仿佛曾遭受過某種可怖野獸的襲擊。
二樓和三樓的窗戶被厚厚的窗簾遮擋,看不清房間内的情況,隻有兩個房間裏透出微弱的昏黃燈光,其中一個房間裏,隐約可見可疑的影子在窗簾後來徘徊踱步。
有怪異的聲響從建築内傳出來,聽着就像是老人臨死前的咳嗽,但又不完全相似,總之,處處給人一種不安的感覺。
牛長壽并不在意,伴随着防盜門拉開,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他率先走了進去。
夏仁猶豫了一下,牽着秦芸的手,也跟着進去。
出乎意料的是,裏面的環境跟想象的截然不同,這裏竟然異常整潔幹淨,雖然說潔淨程度和外面正常的旅館差不了太多,但這裏畢竟是阿卡姆,如此幹淨,還是有些匪夷所思的。
門後是一個實木的櫃台,櫃台上幾乎是一塵不染,隻擺放着一瓶打開的黑墨水,墨水瓶口插着一根纖細的羽毛筆,此外還有一個由粗繩訂裝的麻紙賬本,便再也沒有其他雜物。
古老的羽毛筆和粗糙的賬本,很容易讓人聯想起舊世紀的場景,任憑外面歲月如何流逝,這裏卻似乎還保留着古老的傳統。
頭頂燈光雖然柔和,但是有些過于昏暗,看久了眼睛會酸澀。
夏仁驚奇地發現,這燈泡竟然不像是電力驅動的,裏面發光的“燈芯”像吊起的蜘蛛般上下浮動,他從裏面感受到了細微的能量波動,更像是……魔法。
在實木的櫃台後,是類似書架一樣的大型立櫃,在那些間隔開的格子内裝着幾本古老的書籍,其餘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作用。
木質的地闆被打掃的光滑發亮,表面覆蓋着一層蠟質,有防止灰塵落入間隙的功能,也方便清理,但這層蠟質卻一點也不會讓人感覺滑溜,腳踩上去反而有種踩在柔軟泥土地上的紮實感。
似乎是爲了掩蓋其他味道,店内的香氣非常濃郁,聞時間長了會有些煩悶。
“老闆呢?”
陸怡掃了一眼,櫃台後連張椅子都沒有,更是一個人影都不見。
按照外面的時間,此時應該剛剛下午兩三點左右。
“來了來了。”
櫃台後傳來尖利的聲音,就像是某種小型齧齒動物的叫聲。
陸怡伸頭看了看,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
正在她疑惑的時候,一隻外形酷似老鼠,體型和也之比正常老鼠大了一圈的恐怖生物用它短小的爪子爬了上來。
陸怡差點忍不住發出尖叫,好在答願鏡及時接管了身體,才沒有讓她出醜。
見到對方的模樣,夏仁也瞬間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出現在櫃台上,是一隻外觀和老鼠相差仿佛的生物,他體表覆蓋着灰色的短毛,尾巴細而長,像隻蚯蚓一樣拖在背後,似乎不會主動搖擺,他的頭顱是一張縮小版的人臉,五官俱全,但牙齒泛黃并異常尖利,耳朵也具有老鼠的特征,小而且上豎。
仔細看就能發現,他的爪子完完全全就是縮小版的人手,抓握方式也和人手無異。
他就像是那些癫狂的藝術家,模仿人類拼湊出的最爲扭曲畸形的堕落生物。
牛長壽将手放在夏仁耳邊,小聲道:“這是人面鼠,魔法誕生的産物,他是旅店老闆,對人類沒有惡意。”
夏仁勉強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
看到他們的表情,旅店老闆那醜陋的面容上發出令人心寒的笑容,尖細的聲音說道:“你們是第一次來吧?”
他目光放在陸怡身上:“如此美味的肉補,在這裏可要小心點。”
陸怡吓了一跳,忍不住挪着步子,縮在夏仁身後,不敢看櫃台的方向。
夏仁此時多少适應了一些,道謝道:“多謝老闆提醒。”
雖然對方模樣驚悚了些,但剛才那句話确實充滿了善意。
牛長壽胳膊撐在櫃台上,說道:“給我們開兩間雙床房。”
老闆搓了搓手,尖牙露出:“你們是付錢币還是……”
“錢币。”
牛長壽将一沓現金遞給他,夏仁掃了一眼,全是一千面額,粗略估算足有十萬那麽多。
也就等于是一間房一晚上五萬,放在外面都能住上最豪華的總統套房了,而在這裏卻隻是一間普通雙人床房的價格。
“還有其他付賬方式嗎?”
秦芸在一旁問道。
她賬戶上的錢數都數不過來,不過到了阿卡姆手機信号就消失了,無法用網絡支付,這裏也不像是有刷卡機的樣子,所以他們全部的财産就隻有陸怡包裏的幾萬現金。
“當然。”
老闆那令人心驚的目光挨個掃過衆人,陰恻恻說道:“你們的血液,骨骼,頭發,都可以付,還有那位小姑娘包裏的東西,如果願意拿出來的話,你們想在這裏住一個月都可以。”
他竟然能夠感受到收容物的存在?
夏仁有些驚奇。
牛長壽笑着朝老闆說道:“這地方能打他們主意的人不多。”
老闆也笑着點點頭,對此表示認同。
他抽出墨水瓶中的羽毛筆,在賬本上記下金額,那雙縮小般的人手正好能夠握住纖細的羽毛筆,如果換成更粗一點的就比較麻煩了。
記好賬後,他轉身爬下櫃台,鑽進抽屜裏找出兩把鑰匙遞給牛長壽:“房間在三樓。”
“走吧。”
牛長壽拿過鑰匙看了一眼上面數字,和夏仁他們一起上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