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樣子，似乎對于自己的處境有些茫然。
夏仁說道：“事情解釋起來比較麻煩，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到這裏的？”
“我是……怎麽到這裏的……”
味覺恢複之後，唐堂堂很快就嗅到了濃郁的仿佛擁有實質的血腥氣味。
他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自己在地獄中掙紮，身邊是無數人的屍體，他們面無表情，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無數雙手抓住他的四肢，想要将他拖向那血海的深處，無盡的深淵。
就在自己将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一條宛若巨蟒般的觸手深了過來，将他從死亡的邊緣拽了出去。
伴随着畫面的，還有此時此刻，自己鼻間這股消散的不去的血腥。
唐堂堂低頭看着地面，身下的泥土和黏稠的深色液體混攪在一起，泥濘不堪。
他瞬間意識到了什麽，一點一點轉過僵硬的脖子，看向自己的身後。
地面上，浮現出一道清晰的拖痕。
腦海中的記憶，越發清晰起來。
唐堂堂順着拖痕繼續向後看……
水面緩緩湧動，掀起陣陣浪潮，天空中沒有風，隻有仿佛粘液在光滑的表面流淌，發出的類似千萬隻蝸牛蠕動的糅膩聲響。
大量殘碎的肉塊和滑潤的内髒被浪潮推上岸邊，而組成浪潮的卻不是水，而是屍體。
各種碎掉的，完整的，人類的屍體。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屍體。
無數顆頭顱浮上水面，空洞渾濁的眼睛，仰望上空。
數百萬屍體繪制出難以名狀的血腥場景，湖面上泛起猩紅的光芒，與慘白的月光在半空中交彙對立，宛若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碰撞在一起。
唐堂堂看到了地獄。
剛剛混沌之中，他看到的并非虛幻，而是徹徹底底的真實。
“我這是……”
唐堂堂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子。
他的大腦在顫抖。
眼前的世界又變了樣子，那些面無表情的頭顱忽然轉過來，一齊看他，他們表情痛苦至極，張開被鮮血染紅的牙齒，發出嗚咽般的哀鳴。
一隻又一隻地手臂攀上岸邊，那些挂着内髒的殘破屍體在努力掙紮着爬出血海，但是很快便被後續冒出的手臂死死扣進大腿裏，拖拽回去，永遠無法掙脫。
那些屍體層層堆疊，很快彙聚成百米高的巨大浪潮，遮天蔽日的朝他傾蓋而來。
慘烈的哀嚎聲充斥腦海，唐堂堂望着那道由數萬人屍體組成的浪潮，内心突然感到無比平靜。
他緩緩仰頭，眼角綻裂，嘴唇向上勾勒出一個恐怖的幅度。
他張開雙臂挺起胸膛，任由放肆癫狂的笑聲從自己口中發出。
他即将和那浪潮融爲一體，和屍體們共同舞蹈和歌唱。
他逐漸……理解了一切……
“……你給我清醒一點啊！！！”
夏仁死死拽着唐堂堂的一條手臂，将他硬生生舉起到半空中，然後狠狠摔向地面。
轟然一聲爆響，整個大地都仿佛顫動了一瞬，唐堂堂渾身骨骼不止斷了幾根，張嘴吐出鮮血。
那道已經降臨到他頭頂的浪潮驟然渙散，響徹天地間的哀嚎聲，也逐漸遠去。
他頓時無比焦急，仿佛失去了極爲重要的東西，伸手想要抓住。
“呵呵，祂在召喚……”
“召喚你媽個頭！”
夏仁騎在他胸膛上，腿彎锢住他到處亂揮的手臂，抓緊從系統中兌換出一瓶二級抗污染液，灌進他的嘴中。
伴随着抗污染液融入體内，唐堂堂掙紮的幅度慢慢減弱。
夏仁從他身上下來，坐在一邊喘氣，一邊有些後怕。
沒想到隻是回頭看了一眼，唐堂堂就立刻進入了瘋狂狀态，若不是自己反應及時，他下一秒就要重新蹦進屍體堆裏，找都找不到。
當然，像唐堂堂這種很有潛力的調查員，污染抵抗應該是很高的，剛剛那一眼隻是導火索，他在受傷的時候恐怕就已經被污染嚴重侵蝕了。
“我剛剛，是怎麽了？”
唐堂堂清醒過來，剛剛摔那一下傷勢也順帶在抗污染液的影響下迅速恢複了。
他看着夏仁的狀态，以及自己全身的泥土和身下的凹陷，大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立刻帶着濃濃的歉意說道：“抱歉，我沒有控制住自己……”
“沒事。”
夏仁擺擺手：“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了吧？”
“先讓我想想。”
唐堂堂現在腦袋裏也是一團亂麻。
過了十幾秒，他才撓撓頭，表情頗爲痛苦地說道：“我什麽也不記得了，在我陷入混亂前的最後一個畫面，好像周圍發生了爆炸，等我再次睜開眼，就在這……湖裏了。”
看來他也是被卷進爆炸，随後才被水沖過來的。
夏仁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随後跟他簡略地解釋了一遍情況。
唐堂堂聽完後震驚地張大嘴巴：“你是說，現在埃塞拉市，已經沒有了？”
他回過頭，再次看了一眼湖面上的漂浮堆積的屍體，無法接受，整個城市的居民，如今竟然都在這裏。
夏仁也沒空等他慢慢适應，說道：“我跟秦芸她們失散了，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儀式或許已經開始，我們必須趕快找到她們，然後一起離開。”
唐堂堂愣了愣，心裏頓時也擔憂起來。
秦芸當初和他交過手，雖然力氣大了點，但是眼前的局面無比兇險，随時都有可能喪命，而且還有另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陸怡。
尤其是那個叫莉莉的女孩，她一個不過三四歲的小孩子，正是該上幼兒園的年紀，很是弱小可憐，估計看到一點血都會害怕得不行，若是面對這湖中如此多的屍體，恐怕會當場吓昏過去。
唐堂堂表情凝重：“我跟你一起找。”
夏仁本想讓他自己先走，不過猶豫了一下，讓他跟在自己身邊，或許比放他獨自行動更加安全一點，便點頭同意。
然而這片水庫太大了，她們已經來到岸上還好說，如果還在水中，這麽多屍體的掩蓋下，根本無法找到。
夏仁正打算繼續用魯利姆之眼試圖尋找，就發現水庫再度出現了異常。
“血腥味……是不是比之前更加濃郁了？”
他皺了皺眉，捂住鼻子。
湖面上，忽然泛起了猩紅的光芒，如同飄了起一層薄薄的霧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