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來到晚上,怪石林立的六峰山陷入漆黑在夜幕中,山峰上覆蓋的積雪反射着微光,冷風呼嘯,山頂的氣溫異常寒冷,普通人若是沒有準備,在這裏絕對撐不過幾小時,就會被凍死。
秦芸穿着一件薄薄的羽絨服,獨自來到山頂。
前方的懸崖邊的一塊巨石上,夏仁雙手抱膝,蹲坐在哪裏,眼神望着下方的山谷,像是雕像般,一動不動。
他的肩膀上落着一層薄薄的積雪,頭發上凝結着一層冰霜,看起來異常孤獨。
秦芸遠遠地望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氣。
距離上午發生的那場變故,已經過去十多個小時,夏仁獨自一人跑進山裏,很久沒有回信,秦芸擔心他會出現什麽意外,便一座山一座山的去找,也找了十多個小時。
而陸怡被夏仁誤傷,就留在了康樂山莊裏,莉莉陪在她身邊負責照看。
望着夏仁的身影,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躲起來獨自舔舐傷口,秦芸不由得一陣心疼。
山頂的寒風吹起秦芸的長發,腳踩在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她走到夏仁身後,沒說話,也不做什麽,就是單純的站在他身邊,陪着他。
秦芸不知道夏仁和答願鏡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夏仁的悲傷,她卻是能夠深切體會到的。
印象中,即便是遇到再糟糕的事情,夏仁都能保持樂觀,秦芸從未見過他這種表情,這種……像是被抛棄了一樣的表情。
夏仁也注意到了秦芸,他目光從空曠的山谷中收回來,将頭埋在膝蓋裏,悶聲道:“别管我。”
就像是叛逆的少年,語氣帶着幾分委屈和倔強。
“怎麽可能會不管你。”
秦芸伸出手,替他輕輕地将頭上的冰霜撫去,接着也蹲下來,将身體靠在他寬闊的後背上,溫柔道:
“我可是,隻有你了啊。”
夏仁沉默良久,轉頭看向她,張了張嘴,又閉上,猶豫再三,聳拉下頭,像是犯了錯的孩子,說:“但我是怪物。”
秦芸不假思索地道:“你是怪物,我也是怪物。”
“不一樣的,你不懂。”
夏仁偏過頭去。
“哪裏不一樣?”
秦芸捧起夏仁的臉,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确有很多東西不懂,但隻有一點我明白,我最孤獨絕望的時候,是你闖進那個焦黑的房間,給我帶來了光明,所有人都怕我,但隻有你不怕。”
“你和我外甥,和張祥,和那些真正的怪物不一樣,這幾個月我,你一直在幫助别人,從來沒有做過壞事,如果這樣也能被叫做怪物,那我就和你一起做怪物。”
“誰敢欺負你,讓你受委屈,我就錘爆他媽的頭。”
秦芸說着,做出兇狠的樣子,揮了揮拳頭,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彪悍的味道。
聽着她說的話,夏仁表情不再那麽低落,嘴角有了一絲弧度。
“你真有點可愛。”
“啊?”
秦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接着臉有些發紅:“一大把年紀了,可……可愛什麽的……”
雖然嘴上否認,但實際上,被這麽誇,秦芸現在開心得都想現在抱住他轉兩圈。
“我不會被人欺負的。”
夏仁站起身,身上的積雪也随之滑落。
他之前一直在鑽牛角尖,陷入到死結當中,走不出來,秦芸的一番話開導了他。
即便是再怎麽悔恨,過去的事情也無法改變。
答願鏡所說未必就一定正确,如果真正的夏仁已經死去,黃秋遠不會看不出來,博士也不會發現不了端倪,況且就算真的死了又如何,自己還是自己,不會改變。
夏仁猜測,更大的可能,是答願鏡在故意擾亂自己心境,至于其目的,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知道。
見到他臉上又恢複了自信,秦芸也跟着開心。
夏仁想起來因爲答願鏡附身陸怡,自己憤怒之下沒有來得及分辨,就用觸手把她卷起來的事,問道:“陸怡沒事吧?莉莉呢?”
“陸怡受了點傷,不嚴重,但是我怕她自己一個人出事,就讓莉莉在那裏陪着她,他們都還在康樂山莊等咱們回去。”
秦芸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
她從懷裏掏出一張照片,遞給夏仁。
這照片用膠封着,所以保存還算完好,但是明顯能夠看出它存的時間已經不短,外面的透明外殼已經變成了黃色。
“這是什麽?”
夏仁疑惑地接過照片。
借助着微弱的光芒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畫面映入眼簾的瞬間,夏仁瞳孔緊縮,捏着照片的手也下意識地用力。
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操場,哪怕過去這麽多年,夏仁也仍能夠辨認出來,這正是自己小時候上的小學裏的操場。
照片拍攝的時間應該是秋季,四個小孩穿着長袖校服,姿态親昵,站在一起,對着鏡頭笑。
其中三個小孩分别是高樂、于靜靜,和夏仁。
而第四個,是一個小女孩,也穿着校服,年齡和其餘三人相仿,對着鏡頭擺了一個剪刀手。
雖然差距有點大,不過因爲印象實在太深刻,所以夏仁一眼就認出,照片上的第四個小女孩,竟然就是小時候的趙明月!
“原來不止是前兩年,我們四個,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
夏仁喃喃自語道。
可是爲什麽,自己一點關于她的記憶也沒有,也從未聽于靜靜和高樂提起過。
我的記憶,究竟被篡改了多少……
“你是在哪裏找到這張照片的?”
夏仁猛地問道。
他的反應很大,語氣急迫。
秦芸對夏仁的過去不甚了解,對于他的幾個兒時玩伴更是從未聽說,聞言說道:“來找你之前,我搜索了那棟小樓的所有地方,想看看能不能知道你爲什麽會突然情緒失控,但是樓裏的東西搬得很趕緊,我隻在四樓的一個房間找到了這張照片,看着上面的孩子像你,我就帶在了身上。”
夏仁皺了皺眉。
自己是父母瘋狂的根源,他們視自己爲怪物,出來不可能還随身帶着自己的照片。
那麽,是以前的自己故意放在這裏的?
夏仁正想着,兜裏忽然傳來震動,是基金會的黑色手機。
他看着上面不認識的号碼,頓了頓,選擇接聽。
“你好,是夏仁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