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媽媽知道安大少奶奶的性子,老伯爺和夫人在的時候,她還肯吃虧。
如今沒人鎮着她了,她哪肯讓人占到上風折損顔面?
這也就是大少爺壓着,她才肯來伏小做低。
這仙人掌她是決計不會允許府裏有的。
盯着管事媽媽把仙人掌種下,江媽媽這才轉身回屋。
雲初就站在窗外發呆。
自打老伯爺和夫人過世後,姑娘一天裏少說也有半天在發呆。
她還在孝期,又長年累月的待在梁州,京都沒什麽朋友,能說的上話的也隻有冀北侯府表姑娘一個。
怕雲初氣壞了身子,江媽媽打算給顔甯送信,讓她進府陪陪雲初,開解開解她。
第二天,雲初沒什麽食欲,江媽媽打發彩蝶出府買糕點,順帶給顔甯送信。
隻是剛出府沒多就,彩蝶就跑了回來。
跑的急,進屋的時候還差點把江媽媽給撞翻。
江媽媽哎呦叫疼道,“火急火燎的,你跑這麽急做什麽啊?”
彩蝶上接不接下氣道,“娘,出大事了。”
江媽媽看着她道,“還能出什麽大事?”
文遠伯府都這樣了,還能出什麽大事?
不是她看不起大少爺,他就是想闖禍,他都沒那本事,人還躺在床上養傷呢,大少奶奶還能捅破天不成?
彩蝶一聽就知道自己的娘誤會了,她道,“不是伯府出事了,是顔姑娘。”
江媽媽心頭一沉,忙道,“你倒是快說啊,出什麽事了?”
彩蝶道,“皇上剛剛下旨給三皇子賜婚了,是崇國公府大姑娘。”
江媽媽見顔甯的次數不多,彩蝶見顔甯的次數就不少了。
她是知道顔甯和三皇子互相傾慕的。
現在皇上給三皇子賜婚了,三皇子妃卻不是她。
得知這消息,她就趕緊跑了回來,現在不是找顔姑娘來安慰姑娘,而是姑娘去安慰顔姑娘了啊。
雲初正在抄佛經替九泉之下的爹娘祈福,彩蝶說的大聲,她直接從椅子上驚站了起來。
“皇上怎麽會把崇國公府大姑娘賜婚給三皇子?”雲初震撼道。
彩蝶搖頭。
這麽大的事,姑娘都不知道,她一個小丫鬟怎麽會知道呢?
而且前兩天,姑娘才見過顔姑娘,顔姑娘的丫鬟還告訴她沈二少爺走之前已經同意三皇子娶顔姑娘了。
三皇子是打算挑個皇上心情好的時候求皇上賜婚的啊。
現在皇上是賜婚了,可怎麽和說好的不一樣?
“快準備馬車,我要去冀北侯府一趟。”
雲初帶着彩蝶往前院走。
在門口等了會兒,馬車才過來。
鑽進馬車後,就直奔冀北侯府了。
屋子裏,顔甯撲在冀北侯夫人懷裏哭,冀北侯夫人是拿她當親生女兒疼的,歎息道,“最是無情帝王家。”
“賜婚聖旨不管爲何出了差錯,皇家到底不是好去處。”
“甯兒,你就聽舅母一句勸,從此對三皇子死心了吧。”
顔甯隻哭。
雲初上前給冀北侯夫人見禮。
冀北侯夫人心下一歎,兩個苦命的姑娘湊到了一起,她道,“你來的正好,陪甯兒說說話。”
冀北侯夫人起身離開,走到珠簾處,還不放心回頭看了一眼。
雲初是真後悔了。
她不該被三皇子感動,有負沈鈞山所托,即便棒打鴛鴦不讨人喜歡,總好過現在肝腸寸斷。
她坐到顔甯身邊,問道,“賜婚聖旨怎麽會出差錯?”
顔甯哭泣不止。
她的丫鬟春蘭紅着眼眶道,“聖旨肯定出差錯了,一個時辰前,三皇子還派人來告訴姑娘,說皇上答應給他和姑娘賜婚了,讓姑娘安心等着接聖旨……。”
想到先前她打趣姑娘,春蘭就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幾嘴巴。
姑娘高高興興的等着接聖旨,可聖旨遲遲沒送來,卻傳來了皇上把崇國公府大姑娘賜婚給三皇子的消息。
春蘭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也不知道該找誰去問。
她都不知道罵了三皇子多少句了。
雲初幫顔甯擦眼淚道,“先别哭,三皇子既然派人給你傳信,不該是假的。”
雖然是安慰,可雲初聲音飄的厲害。
她相信三皇子不會騙雲初,可皇上把崇國公府大姑娘賜婚給三皇子的消息肯定也不是假的。
沒人有這個膽量敢傳三皇子和崇國公府大姑娘的流言,何況還事關聖旨。
這其中一定是出大問題了。
連雲初都嗅道這道聖旨的不尋常之處,何況是滿朝文武了。
這道聖旨來的突然,震驚了多少人。
當今皇後是崇國公的堂妹,即便崇國公一再申明他不參與立儲,隻效忠皇上,做一個将軍該做的事,可在百官眼裏,他也是站在六皇子那邊的。
皇上卻把崇國公的女兒許配給三皇子……
莫不是皇上已經決定立三皇子爲太子了?
怕太後除之後快,才給三皇子賜了這樁親事?
那皇上可真是用心良苦了。
百官們幾乎是一邊倒的這麽認爲的,而且聽上去合情合理。
然而“用心良苦”的皇上這會兒正在雷霆震怒。
自打太子病逝後,皇上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他知道自己大限就要到了。
他最不放心的就是這讓他又愛又恨的江山。
把江山交給誰是皇上最放心不下的事。
朝堂上擁護三皇子和六皇子的各占一半,原本三皇子勢弱,但有了冀北侯相助,崇國公稱病不上朝,三皇子才勉強和六皇子平分秋色。
三皇子爲人寬厚,江山交給他,開疆擴土缺了幾分雄心,可守成有餘。
六皇子野心勃勃,但他的才智不足以支撐他的野心,又有皇後在,立他爲儲君,恐會大權旁落。
權衡再三,皇上還是決定立三皇子爲太子。
想最後過幾天舒心日子,皇上把立儲聖旨寫好後交由鎮國公保管。
待他駕崩後,讓鎮國公持聖旨扶三皇子繼位。
這事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還都是皇上信的過的。
三皇子求到皇上跟前,要娶顔甯爲三皇子妃,皇上見過顔甯,冀北侯的女兒,性子溫婉,她嫁給三皇子,将來三皇子登基,她必能母儀天下。
有冀北侯府做靠山,也不怕後宮皇後能一手遮天。
皇上準了三皇子的請求,答應給他賜婚。
現在賜婚聖旨卻出了差錯,這是在挑釁他的帝王威嚴!
皇上血氣翻湧,兩眼發黑。
皇上體力大不如前,聖旨是由翰林院拟寫,他加蓋玉玺。
先前聖旨送來,皇上有些頭暈,公公扶他回宮歇息,他要蓋了玉玺,公公阻攔道,“皇上,您保重龍體,賜婚也不急于這一時半會兒,您要怕三皇子等着急了,奴才幫您把大印蓋上。”
皇上也沒多想,誰能想到有人這麽膽大包天敢在聖旨上弄虛作假?
公公在聖旨上蓋下玉玺,就讓人出宮宣旨了。
現在聖旨出了問題,公公也不見了……
皇上派人去找公公,等找到時,已經沒氣了。
得知公公被殺,皇上再傻也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的,他信任了十幾年的人居然會背叛他。
如今賜婚聖旨已下,事情鬧大,他這個帝王最後的顔面都保不住了。
思及此,皇上一口血噴了出來,暈了過去。
皇上吐血暈倒,太醫匆匆趕來,脈象一摸,便知大事不妙。
皇上已經油盡燈枯了。
三皇子跪在龍榻前,他要知道給他賜婚會鬧出這麽多事來,他甯肯不要父皇賜婚了。
皇上握着三皇子的手。
他這輩子做的最英明的決定大概就是立三皇子爲儲君了。
怕遺诏再出問題,皇上當着衆太醫和皇後他們的面,用最後一點氣力道,“朕立三皇子爲儲君,冀北侯府表姑娘爲太,太子妃……。”
說完這一句,皇上便撒手人寰。
皇後站在一旁,那張臉青的發紫了。
所有人都跪下來,恭送陛下,龍馭賓天。
顔甯和雲初都在等三皇子的解釋,卻等來了宮裏的喪鍾聲。
比起皇上駕崩,賜婚已經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何況皇上彌留之際還留下立顔甯爲太子妃的口谕。
皇上駕崩,大喪期間,民間禁樂。
皇上留下口谕,又有鎮國公保管的立儲聖旨,三皇子的儲君之位穩若泰山。
先皇葬入皇陵後,三皇子登基爲帝。
之後,就是大婚了。
皇上無需守孝三年,國不可一日無主,後宮也一樣。
皇後收買了皇上身邊的心腹公公,皇上立三皇子爲儲君的事,皇後知道的一清二楚,隻是立儲聖旨在鎮國公手裏。
這麽大的事,鎮國公連枕邊人都沒有告訴,皇後想拿到聖旨難比登天,何況因爲南漳郡主的事,鎮國公夫人和她關系鬧僵,幫不了她,也不會幫她。
焦頭爛額之際,皇上又要給三皇子賜婚——
這帝位已經沒在她兒子手裏了,這後位豈能旁落?
這後宮不掌握在手裏,将來她兒子就更沒希望了!
來不及思考,甚至都沒機會和崇國公夫人商量下,皇後就先斬後奏了。
皇上病重,命不久矣,他絕不會在最後的時候讓自己龍顔有損。
隻要聖旨下了,這親事就沒有回轉餘地了。
皇後铤而走險,聖旨還未送出宮,便殺了公公滅口,來個死無對證。
計劃的很大膽,也很成功,但她想到會最後被皇上擺了一道,留了一道賜婚口谕。
有這道口谕在,皇上大婚,立誰爲後就成了大問題了。
皇上沒有收回賜婚崇國公府大姑娘的聖旨,聖旨上立她爲三皇子妃。
皇上留下口谕賜婚顔甯爲太子妃。
兩道聖旨都有效,按理三皇子立爲太子,三皇子妃就該順理成章成爲太子妃。
崇國公倒是有心不讓女兒趟這趟渾水,可這是先皇賜婚,由不得他想不嫁女兒就不嫁,何況崇國公夫人爲女兒抱打不平,一定要争到底。
曆朝曆代也不是皇子妃就一定會被立爲太子妃,太子妃就一定會成爲皇後的。
也有太子妃最後隻被立爲貴妃,側妃反而被立爲皇後的先例。
大臣們商議了半天,覺得這樣争吵,沒人會退讓,沒人退讓,就得吵個沒玩沒了。
新皇才剛登基,就爲了個後位争成這樣,不是個好兆頭。
不妨同日大婚,将她們二人一同娶進宮,将來誰先誕下龍子,誰就被立爲皇後。
母憑子貴。
合情合理。
這樣安排,大臣們都贊同。
唯一不同意的就是皇後和崇國公夫人了,明明先皇先給她女兒賜婚,按理該她女兒先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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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