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茶上香之後,又磕了頭,謝景宸方才帶着蘇錦出祠堂。
祠堂偏僻幽靜,但陽光打在身上,卻别樣暖和。
蘇錦心情很不錯,謝景宸牽着她往前,覺察到蘇錦的眸光若有似無的從他臉上掃過,他稍稍側頭,就看到蘇錦眸底零星璀璨笑意,仿佛太陽光照射的水面,一池碎金,閃閃發光。
他心情沒來由的舒暢,笑道,“有什麽想說的?”
蘇錦聲音清冽道,“我一點都不懷疑,你活到今天是靠智商續的命,如果不是受我牽連,你再活個一年半載應該不成問題。”
靠智商續命?
謝景宸細細咀嚼這幾個字,笑道,“你誇人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
先前誇他演技好,現在誇他聰明,聽起來很新穎,讓人耳目一新。
“我說的是大實話,”蘇錦笑道。
“我知道,”他道。
“……。”
居然不謙虛了。
自負可要不得,還是謙虛點比較好。
輕咳一聲,蘇錦問道,“和我說說你是怎麽中毒的吧,我也好幫你解毒。”
要是一般的毒,蘇錦能從脈象把出來,但謝景宸的毒,太過複雜,她還是第一次給人治病沒有依照她預料的來,雖然沒能要到休書,但也不能真的看着他挂掉啊。
謝景宸微微詫異,“我還沒答應給你休書,你确定要幫我解毒?”
還算有自知之明,你倒是給我休書啊,不爽快的給休書就算了,丫的連個口頭支票都不開,蘇錦呲牙道,“誰讓我天性善良好說話,先救你,哪天不滿意了,再毒死也一樣。”
謝景宸,“……。”
嗆了喉嚨,謝景宸連咳了兩聲,見蘇錦望着自己,他道,“你要再善良點,我可能就吃不消了。”
蘇錦妙目一瞪。
那邊,一丫鬟從身後跑過來,道,“大少爺、大少奶奶,三太太讓你們去栖鶴堂敬茶。”
有些人啊,趕着去敬茶,愛答不理,不去了吧,又差人來請。
謝景宸帶蘇錦敬過謝家列祖列宗後,沒打算再回栖鶴堂,現在丫鬟來請,說明人到齊了,這才帶着蘇錦往回走。
先前空蕩蕩的屋子,這會兒濟濟一堂。
蘇錦粗略的掃了一眼,應該除了國公爺和大老爺,該到的都到齊了。
老夫人坐在羅漢榻上,眼神清明,眉目慈祥,頭發梳理的一絲不亂,許是極少操心的緣故,并不見多少白發,瞥見謝景宸牽着蘇錦進屋,慈祥的眸底流露一抹威嚴,很快又恢複如初。
蘇錦隻來得及打量老夫人,那邊有說話聲傳來,“丫鬟說瞧見宸兒抱着大少奶奶來栖鶴堂,我說什麽也不肯信,這會兒瞧見他們如膠似漆,蜜裏調油的模樣,是真信了,大嫂該放心,國公爺和大哥回京,不會埋怨你擅作主張給宸兒娶了個女土匪做嫡妻。”
從她坐的位置,蘇錦猜她應該是鎮國公府三太太,再聽她的話,尤其是把女土匪三個字咬的格外清晰,不放過任何一個奚落她的機會,可判斷不是個好相與的,要敬而遠之。
南漳郡主坐在老夫人右下手,臉上帶着笑,溫和道,“就是聽說沖喜管用,我這才進宮求皇上賜婚,即便失敗了,國公爺和老爺怪罪,我也無愧于心。”
“大嫂對宸兒的關心,我們都看在眼裏,”三太太笑道。
二太太坐在南漳郡主對面,上下掃視蘇錦,驚豔道,“大少奶奶生了一副好相貌,便是京都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也沒幾個比的過的。”
蘇錦被誇的臉微紅。
結果人家話鋒一轉,笑道,“要說咱們鎮國公府和你們飛虎寨還真是有緣,這一回,要不是漠北出了亂子,國公爺趕着去平亂,就帶兵去踏平你們飛虎寨了,大概國公爺做夢也沒想到,他沒來得及去剿滅的山匪搖身一變成了他孫媳婦。”
蘇錦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猿糞就是這麽奇妙,妙不可言,妙的她想揍人。
蘇錦沒接話,二太太又望着謝景宸道,“還沒敬老夫人,怎麽能先去祠堂敬你娘?”
南漳郡主臉色陰沉了幾分。
謝景宸看向二太太,淡漠道,“敬的是謝家列祖列宗,要不是祖宗們庇佑,我隻怕真沒命了,這幾日昏睡不醒,夢到他們了,在夢裏叮囑我善待新娶進門的大少奶奶,我帶她來敬茶,你們都不在,便帶她先去祠堂敬茶,祖宗在上。”
蘇錦驚呆。
她身邊站的這男人,不隻是容貌妖孽,還智近乎妖啊。
被當街搶了,顔面盡失,對她和顔悅色,在旁人看來就是腦子有病,而且是病的不清,可要謝家列祖列宗認可她,叮囑他善待她,他聽祖宗們的話,那是孝順有加,誰敢有微詞?誰還敢指責謝家列祖列宗們瞎了眼嗎?
把祖宗們擺出來,不止謝景宸要好好待她,這一屋子人都得聽話。
二老爺和三老爺互望一眼,眉頭齊齊一皺,對謝景宸的話将信将疑,但又沒法質疑,不是祖宗庇佑,一個被太醫們交代準備後事的人,怎麽可能站在這裏和他們說話?
但要說祖宗們認可了這個女土匪,他們怎麽也不敢相信。
“先敬茶吧,”老夫人發話道。
丫鬟拿了兩蒲團來,擺在老夫人跟前。
蘇錦和謝景宸一起跪下,丫鬟端了茶來,蘇錦伸手去端,隻是剛端起來,指尖一燙,燙的她下意識的松了手。
哐當一聲,茶盞摔在地上,在安靜的屋内格外清晰。
緊接着,就是譏笑聲傳來,“都說山匪不懂規矩,難道連端茶都不會?”
指尖都燙麻了,蘇錦心口堵着一團火,居然用這麽低劣的手段算計她,太看不起人了點兒。
指責她沒有規矩,接下來就該教她這個女土匪規矩了吧?
這麽等不及的送上門給她這女土匪立威,她沒有理由不接着。
蘇錦沒反駁,隻拿起繡帕把摔在地上的茶托撿起來,然後起身。
她走到端茶給她的丫鬟跟前,把她的手抓住,把茶托放上去,狠狠的握緊,任丫鬟怎麽都掙脫不開。
丫鬟臉色刷白,強忍着不叫。
她不叫,蘇錦就不松手。
最後丫鬟眼淚都疼出來了,扛不住叫道,“燙,燙……。”
蘇錦這才把手放開。
哐當一聲,茶托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聲音就像是一塊巨石砸在人心湖上,激起數仗水幕,一個個背脊發寒。
真不愧是女土匪!
竟這般兇狠!
謝景宸抓起蘇錦的手,見她指尖通紅,心疼道,“沒事吧?”
蘇錦回道,“有點疼,幸好我皮不算厚,還感覺到燙,要端給老夫人了,就燙壞她了。”
東鄉侯和唐氏叮囑她不要惹怒老夫人,偏偏第一個惹怒的就是她。
見一個個害怕的看着她,蘇錦聳了鼻子問,“相公,我剛剛是不是太兇狠了點兒?”
“……有點兒。”
蘇錦垂眸道,“爹娘教我,做人要心胸開闊,不要記仇,有什麽仇當場就報,以免放在心上,影響心情。”
謝景宸,“……。”
“相公,我脾氣不好,你不會嫌棄我吧?”蘇錦問的小意,一臉期待。
謝景宸一臉寵溺,“不會。”
“相公真好。”
“……。”
謝景宸耳根微紅。
這女人!
他們已經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捆的緊緊的還不夠,還要再打個死結才安心,他有這麽不值得信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