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奇上真擡首一望,卻見來人也是個熟人,正是圓機門褚元方,成就近道之期和赤界中最後一位不世出英傑、南宮伯玉的接任者木襄仿佛同年。
褚元方上前見過,盈盈一笑後單刀直入:“荊柯道友托在下傳訊諸位,其整合化一之功、照影凝聚之象,不必用盡。道境層次的照影,尚能餘下百數。而荊柯道友将那道術徹底演化成功,至多不超過三百年。故而中轉過渡,已有其法。”
巨奇、青笠乃至北澤侖等人都是愕然。
荊柯此時尚在心元識海之内,而褚元方卻說能夠和他傳遞消息!五人第一反應本是不信;但是照影分化凝合之說,乃是向景明功成之後立刻告知于五人,再也沒有旁人知道。褚元方知道這一點,那麽其人所言極有可能是真。
北澤侖定睛一望,更是暗暗驚異。
因爲他發現,眼前之人,竟有些幽深莫測的味道。此時此刻赤界諸真,北澤侖自認爲道行第一;但是現在卻突然沒有那麽确信了。
毫無疑問,褚元方是将本人功行,一展無餘,再無絲毫掩飾。
方無聚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皮微微一動。
大約是在荊柯入心禅庭做客之時,褚元方便上門拜見。或許就是那時結下的機緣?
心中不由暗暗羨慕歎息,明明是自己與荊柯照面較多,卻未曾攬得機緣。
青笠上真率先直入主題:“若果真如此,的确是難題自解。”
“不如你我三家聯合,昭告天下。每隔三載,定下一個名額。以平均而論,也算是人人有份了;若要強争先後,便以實戰分高下。如何?”
北澤侖、方無聚略一思忖,都是表示同意。
如果成道之路本是差額,譬如原先有十人有望成道,皆有這從權之法隻得五人,那剩下的五人依舊不易掌控;但如今成道比例不變,不過是定序先後而已,那麽隻要允諾下一定的好處。同時明定賞罰,不難将其貫徹下去。
其實他們卻是多慮了,因爲荊柯一方隻要避免許多人因爲恐慌性的原因同時嘗試破境就足夠了;縱然有一二人不遵指令,荊柯也有足夠把握将其踢了出去。
巨奇上真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便将此事在無名界上頒布。”
……
玄渾琉璃天。
此間界域重開,旌旗車駕雲集,人煙彙聚甚衆。
雖然不比三百六十年前之盛況,但依舊是有偌大規模。
是法會之期到了。
單單九宗一方,其實人數甚爲清減,除了那些個扈從之人,不過是每宗遣出一位真君領隊。之所以看上去規模還算不錯,一是石墨帶領萬法宗許多弟子前來觀禮——不過這些弟子數十人衆,卻大都隻是金丹境界,連元嬰境都尋不見兩個。
萬法宗除了承載使命,爲九宗六至十步的人才提供成道路徑外,自然有漸次收錄嫡傳弟子。但是此事興起未久,且收錄的多半是從頭開始的童子,是以修爲不高。
除此之外,荀申竟也領了一批數量甚巨的弟子光臨。他所帶領的,卻都是以元嬰境爲主了。
帶領越衡宗門人弟子與會的,正是新近出關未久的甯素塵。
隻見她對荀申笑言道:“隐宗俊傑,可要上場一試?”
荀申搖了搖頭,道:“今朝隐宗門下,其實與萬法宗相同,不過是先見一見典章制度。若說真實交手,其實差距依舊不小。真要比試,也要等到下一屆,全由新道法奠定根基之人成長起來,才有一絲懸念。”
毋庸置疑,琉璃天成道之期,正是九宗元嬰境修士的最巅峰。
在這個時限,如果萬法宗、隐宗嫡傳,與之比鬥一番,确是大有味道。但以今日時局而言,萬法宗、隐宗嫡傳,依舊是不成氣候。所以今日隻是“揭幕”,真正落實,還要等到下一屆去了。
但是放眼望去,無論是石墨還是荀申麾下弟子,都是一副摩拳擦掌、憧憬異常的模樣。
甯素塵與其餘八宗真君目光一對。
各人以目光示意。
旋即見到九位真君,手中各自取出一件鎖鑰模樣的物事,各自搖了一搖。然後九道光澤彙聚,先是凝練成一個指頭大小的光點,旋即擴張,化作一道一丈大小的門戶。
并且這“門戶”并且是抽象的光影一類的物事;而是十分具體,宛若一根竹子彎曲成門,竹節十段,宛然可見。
清楚可以見到,此時此刻這竹節五節碧色,五節紫色。
旋即九宗門下,各有一位弟子緩緩上前。
這“竹節”所成之門戶,分明是一件測驗類的寶物。乃是九宗共同煉制、執掌。門戶尺度,可以自由調整。如今顔色,便是以“五步”爲限。道行根基在五步之内,便能越門而入;功行未到,便不得入。
其實前來參與琉璃天之會者,對于自己的功行高下,自然認識得再清晰不過,其實就走一個形式;但是總需要這麽一個道具,保證公正,排除一切可能的争議。
上一次琉璃天未入道者,其實若拖上三百六十年,如今獲取資格,是綽綽有餘。但是其等大多數也通過“真氣玄晶”成道了。今日與會的,除了幽寰宗有二人外,其餘恰好每一宗各有一個,總數是十人。
這九人以缥缈宗呂玄、幽寰宗張世懋二人爲首,都是圓滿層次的修爲。其餘如白适幽、申文宏等三人,也都是在上一回的法會上初露鋒芒;至于另外幾個,辰陽、原陸、越衡等各一,其實并非第一流的人才,不過是近道四五步之間。
至于最新新崛起的新銳人物,雖然鋒芒極盛,但是距離元嬰巅峰畢竟尚遠。
自竹節中所成門戶走過,下一步便是琉璃天了。
整個次序,便真的如同踏春巡遊一般,輕松寫意。
十人一同踏步而過後,呂玄、張世懋先是露出了沉思之色,然後遠近一望後目光一對,不約而同的露出微笑。
并且二人各自看對面神色,都是了然了對方之心意。
二人是想到一起去了。
參加本次琉璃天之會前,二人心情都是一般的平靜。
并且随着歸無咎立下制度,成立萬法宗,如今琉璃天成道之法,是原先拟定的四九也好,還是突然放寬的五十也罷,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從“争奪一個定數的名額”,變成了“達到一個規定的門檻”。
更通俗的說,從争鬥變成了測驗。
上一回玄渾琉璃天慘鬥的畫面,既是空前,也是絕後。應世而出的人傑,達到圓滿之境的,就幾乎要将九個名額霸占完全。如今這樣的壯懷激烈,永遠成爲過去了。
其實無論是呂玄還是張世懋,心中是略有一絲怅然之意的,這是一種似好像未能趕上“盛時”的心境。
但是,現在當他們平平淡淡的從門戶之中走過,心境卻突然一寬——這何嘗不是大道門徑一種?甚至是正道?
哪怕沒有慘烈激蕩,但是一切水到渠成,當你功行達到規定的界限,自然就有上進之基;天數之序,一界運轉,似乎如此才更加合理。
未臨深淵,卻也不必爲憾。
心境釋然之後,呂玄、張世懋等人,施施然步入琉璃天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