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襄虛浮天中,似在逐空而行。
在她的視角,依稀目力能見處,是一團輕盈氣機,仿佛星辰,又若有若無。
不知過去多久,木襄輕輕搖了搖頭。
可以知曉,她所追逐、觀察的,正是赤界之上的另一個奇妙存在——寬心禅之後、所有距離道境僅一步之遙者,将本人競合之影斬下一半後投放的那“無形星辰”。
木襄盯上此物,自然是有原因的。
承載了萬青冥所負棋局之使命,其冀望運輸之物,是那兩道玉璧碑文。
而要逆轉陰陽,爲我所用,令狐去病遍尋類似于“五行之精”的物質而不得,于是将視角挪移移動到無名界上。
其實木襄對此也十分認同。
但是這個猜想是真,便有一個疑難環節——
按照令狐去病的暗中嘗試,他與木襄二人之一,皆能獨立負載起将“無名界”運回的職責,并不需要分散合作。如此一來,一人完成使命之後,另外一人必然空置。
在木襄看來,二人中的任意一個空走一趟,都是不合理的。
仔細推敲,木襄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在曾被南宮伯玉、令狐去病等否決的這“無名星辰”上。看若是将此物運回紫薇大世界,以助師祖成功。
但是追逐感悟了一陣,卻覺這一條路,不大走得通。
這無形星辰,果然無形無相,其邊界之模糊,遊走無形的意趣,哪怕是以木襄所持魔道功法的高妙,竟也不易掌握。
聚攏合一,已然爲難;何況将其運轉收攝進小空間之中。
蓦然間,木襄身旁,虹光一閃。
木襄并不轉頭,隻輕輕一颔首,道:“令狐道友。”
如今南宮伯玉等人皆去,而歸無咎分身又鎮守于一界邊緣不出,能夠悄然近身的,就隻有令狐去病了。
令狐去病呵呵一笑,道:“木襄道友。好久不見了。”
木襄詫異轉頭一望。
令狐去病這劍靈之體,一貫并不拘束,從來是平易近人,意通天真。但是今日的他,明顯卻要較往日更加活潑一些,躍然之意,外溢于形。
轉念一想,木襄道:“令狐道友……有大收獲。”
令狐去病并不答話,隻是将手掌一托。
掌心之上,一道寸許大小的圓珠浮現,隐隐然呈現出透明和盡墨兩種相反的意象,但是又十分統一。
木襄一眼望之,就知這是模拟的無名界的意象。
令狐去病伸手一拂。
這一拂,卻如乾坤之袖,立刻就将掌心之上的那枚“圓珠”納入了進去。但大袖挪移之後,掌心圓珠卻又依舊存在。
木襄沉吟不語。
她當然能夠看得明白,這絕非是障眼法;的确是有什麽東西,被大袖一卷采撷而去了;所遺留之相,似是原物,又非原物。
令狐去病微微一笑,再度伸手一拂!
這一拂和第一下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似乎是帶走了什麽,令留存的“意象”發生了第三次改變。
木襄雙眸閃亮,道:“你是說,我二人都是……”
令狐去病道:“不錯。都是挪移那‘無名界’。如此一來,木襄道友憂慮的那個問題,也就解決了。”
月餘之前,無名界上。
令狐去病陡然悟到了“分身如揭畫”的奧秘。
但是仔細思索推敲,這兩日,他又陡然想得更深了一層!
既然“攜去”之後那無名界依舊存在;那麽木襄将要攜帶往返之物,或許同樣是“無名界”!
就真的如同揭畫,一個揭第一層;一個揭第二層。
回到紫薇大世界之後,融合歸一。
同時,也解決了木襄“此身空付”的困惑。
令狐去病十分認真的道:“我隐約感到,若如此行事,當得非常之妙。說實話,以時局推演之繁複,我并不相信這樣一條奇特的路徑,會是一道陷阱。”
木襄道心運轉,仔細思慮良久,竟也十分認同令狐去病的結論。
想了一想,道:“令狐道友的信心,大可如實傳之于師祖。想來師祖也會認真考慮。”
……
荒海地宮。
今日似乎有些不尋常。
除了歸無咎之外,秦夢霖、姜敏儀,黃希音,石墨,乃至魏清绮、荀申等他宗之客,九宗真君,隐宗、第一流妖族的長老、族主等人,也一個不差,一齊聚集于此。
人人均知,歸無咎與天外大能之競争的勝負棋局,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今日歸無咎将要做出重要決斷;而決斷一下,各家勢力,将各自負有使命。
不過,内殿深處,依舊隻有歸無咎和秦夢霖二人。
秦夢霖道:“什麽決斷之法?連我也不能提前宣示?”
所謂的重要抉擇,自然是令狐去病、木襄二人搬運之功如何運用的抉擇。答案無非三種——那陰陽玉璧;無名界;或者什麽都不做。
以蔔算之功而論,歸無咎的手段和秦夢霖在伯仲之間;歸無咎之劍心、秦夢霖之陰陽道非常法;紫薇大世界中其餘大勢力蔔算之法的結陣統合。能夠用到的,無非是這三種辦法。
就連秦夢霖也想不出,歸無咎會如何另辟蹊徑,做這個最終的決斷。
歸無咎微微一笑,道:“提前說出來,就不靈了。”
閉目安坐,足足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之後,歸無咎忽然睜開雙目,自袖中一拈,劍氣流布,已是化作一枚銅錢。
歸無咎一身氣機快速收斂,仿佛化作凡人一般,淡淡言道:“正面朝上,是運那玉璧回來;反面朝上,是無名界;豎直落地,是無所施爲。”
言畢,就将銅錢向天上一抛!
秦夢霖目中露出奇光。
若是旁人在此,勢必以爲歸無咎眼前施展,隻是一種“表象”;内裏是精深無比的道術内涵。但秦夢霖卻看出來了,歸無咎是真的收斂了全部法力,也放棄了一切操控;真的就是最樸素的随意一投擲!
這算是化繁爲簡嗎?
還是最徹底的訴諸運氣?
歸無咎轉身和秦夢霖對視一眼。平靜道:“思慮良久,心中有些許模模糊糊的認識提煉出來,也不知對也不對。”
“今日之局,有三重忌諱,或者說陷阱。”
“第一重忌諱,是時。在某一個固定時限之前,若是未能做出決斷,那麽過去這個時限之後,無論做出什麽樣的決斷,都是錯的。其中陷阱之深,在于運轉何物回來的差别,并不是絕對。”
“第二種陷阱,是法。若是過于注重道術推演、蔔算之道的結果,哪怕是聚集紫薇之力的演算,不生反噬之力;最終依舊會有一線陰差陽錯。正确的答案,不可以法求之。”
“第三種陷阱,是意。若是存了對萬青冥如臨大敵的心思,将勝負之心看得太重,最終的結局,必然導緻冥冥中的不利。”
“所以,思來想去,這是最合适的辦法。”
秦夢霖輕輕點頭。
不止是歸無咎所說的三點,她聽明白了;除此之外,更是領悟到了許多歸無咎并未宣之于口的言外之意。
不難想到,是歸無咎對于萬青冥這棋局之上的整體謀劃,有了一個認識。
其中真正的奧秘,隻有等将來驗證,才能知曉。
歸無咎雖是未用法力,但是這一擲手勁卻大。銅錢飛到幾不可見,過了好一陣,才落了下來。
落在高台之前,一陣颠簸飛舞。
十餘息後,終于落定。
反面朝上。
歸無咎神色淡然,看上去沒有絲毫負擔,道:“就教令狐去病、木襄按照各自謀劃,取無名界飛升而來罷。”
ps:昨天實在是沒法更。以後都是每天晚上。就定時到11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