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盤猛地漲大成幻影,然後光澤漸漸淡薄,至于無形;但是每個人心中卻又分外明白,此物依舊存在,并且發揮着不可思議的妙用。
然後,就見到鐵珂一步步向着“上方”行去。
明明鐵珂并未起全速飛遁,但是每行一步,幾有不知數十百萬裏,但是其有偏偏不曾超過此間所有人的耳目知見,明知其極爲遙遠,但依舊宛在目前。
認真說來,倒像是“碧影”初現世之時的特性。
七步之後。
七步之後,單單以目力來看,鐵珂依舊“存在”;但每個人的心中都異常分明,這一位,已然離開了此界之中了!
哪怕是功行較爲精湛的柏茹溆上真、巨奇上真、方無聚等人,面上都是震撼無比。
其等心中同時湧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這是成功破境,并且飛升而去了?
對于天玄境下一個層次的模拟設想,在最近三千餘載,随着此間近道修士數目漸多,才日漸豐贍起來。無論各家各派,都一緻确認了,這暫且名爲“道境”的下一個境界,就是這一方世界中所能達到的極境。
到了這一層次之後,想要更進一步,前路如何,可謂是衆說紛纭;但是最爲主流的一派,卻是認爲道境之後,便當飛升而去,進入更高層次的界域之中,尋得下一步的機緣。
但是是否每一位道境皆能“飛升”而去,或者其“飛升”是否一定成功,諸派卻是各執己見。心禅庭以爲凡成道境者皆能飛升而去;而星盟中的絕大多數真君以爲未必。
約莫百餘息之後,天上蓦然浮現出一個巨大的空洞,悠寂深邃至不可思議,同時令所有人心中無端生出一種感覺——似乎入道至今此界的“圓滿封閉”被打破了。
直到此時此刻,大家才确認——鐵珂就是本界域第一個道境修士;并且在成道當日,就飛升而去,可謂是留下了一個極具傳奇色彩的故事,必将萬古留名。
方無聚心中慨然。
若是他有幸成爲第一個成就道境之人,當宣揚自家威名,布一界之聲威。否則,豈不是如同錦衣夜行?如鐵珂這般,一旦破境成功就立刻飛升而去,也太過無趣了些。
但轉念一想又心中凜然——或許鐵珂自己也未必願意如此;而是破境之後,不由自主。
想到此處,方無聚心中對于破譯經文的熱忱,陡然下降了不少。
既然對于“碧影凝形”有因果功德的前八百上真,俱有道境之緣,那麽似乎也不必急在一時了。将自己在這方世界之中的一切安排妥當,再行閉關參悟不遲。
……
同一時間,南宮伯玉、費難也相繼行功。
一個時辰之後,紫薇大世界中,當年聖教八峰故迹,卻是多出了兩個不可見的人影。
席樂榮、李雲龍。
南宮伯玉、費難神意擴出,隻是明明能夠感應到對方的存在,卻并不能交流。
和鐵珂不同,雖然他二人也是将神意附着在“席樂榮”和“李雲龍”身上,可是卻難得自有操控;隻是作爲一個旁觀者,聽憑“席樂榮”和“李雲龍”自由行動。
并且兩人雖未出言,但神情明顯有細微變化。時而靜靜思索,時而仿佛聆聽;時而走,時而停,卻是和“龍雲”的仿佛塑像截然不同。
一齊端坐一陣之後,這二人便分開了。
費難對于當年紫薇大世界之中的争鬥細節,了解不若九宗嫡系那麽深切。但是此時此刻,心意随着“席樂榮”巡遊,他也隐約能夠感受到,這是他當年流連經曆之地;如今算是故地重遊了。
如此,數日之後,費難蓦然眼前一黑。
經由一陣莫名的變化,己身已然随着席樂榮來到了一處甚是陌生的異界中。稍稍感應,因此間濃烈如實質、尖銳如金鐵的氣象,不難猜到就是傳說中的“武域”。眼前景象撲面而來,倒是給與費難一種重回故地的親切感。
能夠回返武域,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于是又在此間逡巡了三日。
須知經由殊神韻之手點化啓示的“玄命未終”之法,堪稱最終極的傳承妙法,本應是幽玄之上的大能所用,不知勝過尋常的灌頂秘法千萬倍;但是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那些低階秘法灌輸本人一切記憶、如同轉世再來的效用,卻也是“玄命未終”之法所無的——因爲對于有資格動用“玄命未終”之法的大能而言,自己之經曆傳諸後輩,委實是輕重不均,非其所能承受。
但是對于席樂榮這樣的“體量”而言,反而是有勝于無。
今日這一番似曾相識的故地重遊,等于就幫助費難補上了這一環;令其既具備了席樂榮的道術精蘊之傳承,又窺見了他當年真實的經曆、景物,虛實結合,對于本身的修行幫助尤大。
因爲有歸無咎提前傳信,無論是費難還是南宮伯玉,皆有信心,此行必然無礙。所以一任“化身”行走,本身少用智力,倒是合了自然之旨。
足足七日七夜後,“席樂榮”當年故地皆已經曆過。似乎莫名心意已足,毫不留戀的飛升而去……
返歸神定的一瞬,費難擡首一望,南宮伯玉恰恰同時回返。
分别之後,南宮伯玉自然也是去了龍界走了一遭,深納了李雲龍當年修道之故迹。
兩人目光一對。
南宮伯玉道:“接下來二轉功行,也是依例行之?”
費難點頭。
南宮伯玉喟然一歎,道:“我固然心中有數,如鐵珂道友一般破關如此之速,是因他‘二影競合’的特殊性而成,非你我所能企及。事實上我也并未指望如此之快的破境,到時候身上莫名起了牽引之力,時時要教你飛升某一處界域而去,那反而不爲美,豈不是更增加了回返紫薇的難度。”
費難淡淡一笑,道:“那卻不至于。鐵珂道友是先得了大魔尊指引,故而是飛升無礙,水到渠成。況且說,他之所以離開時機現出,也是因爲他先完成了一件功德,了了因果。在你我出手解局、真正出力之前,自然不至于成道如此之快。”
南宮伯玉認真的一點頭,道:“道理是如此。隻是世事難料,此間玄妙,未必近依乎理。”
言談之間,二人下一步的道術修持,已然在進行之中了。
變化妙相,和鐵珂竟是一般無二。
經由一去一回,已然呈現出超脫氣質的“席樂榮”、“李雲龍”兩具分身,漸漸扁平如畫。
到了完全沒有“厚度”的當口,二人功行運足,神意精微,豁然将之一分!
兩個李雲龍、兩個席樂榮,豁然呈現。
一個是仿佛金銅,一個是至純分身。
和作爲先行者的鐵珂所成道法氣象,一般無二!
南宮伯玉和費難目光一接,費難一眨眼,似乎異常詫異。不過,對面南宮伯玉的驚訝,還要勝過費難兩分。
他口中說是“世事難料”,但其實心中也有極大的把握确信,鐵珂的成法之速,不太可能複現于自己二人身上。南宮伯玉實則已然做好了以數十年乃至數百年水磨功夫,來完成這“第二步”的修持。
沒想到真的如此之快的完成了!
不止如此,二人同時感受到那仿佛金鐵的二具分身,有一道躍然之意。
既然有了鐵珂的經驗,接下來當如何做,二人已是熟極而流。南宮伯玉略一沉吟推演,旋即伸手一推,已然将這輪回秘境打開一個口子。那兩道分身,果然也“遇氣即化”,化作兩道氣機,縱出界外!
然後,就是如鐵珂故例一樣,氣機流行,顯化無形之星象,環繞赤界而動了。
但是——
又有沒有想到的變化。
南宮伯玉、費難本以爲每一人成道,天上便要多出一顆無名之星辰;故而這天地間将多出兩顆“無形星辰相”,呈現各自軌迹,環繞一界;但始料未及的是,他二人分身所化的氣機,竟是直撲鐵珂所凝練的“無形氣流”而去,刹那之間,與之完全融合。
赤界之上的無形星辰體,依舊隻是一道,隻是略微壯大!
費難思緒甚是敏捷,皺眉道:“如此看來。不止是伱我。将來無量後續輩,八百上真,乃至新近成道之後,進入這一關之後,所斬一半分身所凝練的氣機,都将融合爲一。最終形成一個規模不可小觑的……奇詭存在。”
接下來的話費難并未說出口。
不難猜想到,這極有可能就是那位大能的手段。但是其中到底奧妙如何,卻非他二人所能知。
這也是他二人探究的目标。
南宮伯玉神意一凝,旋即一皺眉,搖頭道:“還真是意外不斷。”
“不過,如此也好。真的一舉功成,反而非我所願。”
到了這一階段,最後的功果,就是将剩下的一半“純粹無比、一望便知是本人分身”的照影,收攝入自己之身。但南宮伯玉嘗試之後卻發覺甚是艱難——似乎這空靈法身和已然融合一道的另外一半化身星辰的氣機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将之斬斷極難。
而自己“修行”的過程,便是切斷這聯系。
這才是自己和鐵珂真正的不同之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