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也是心性謹慎之人,頗爲擔憂這“碧影”是否會引發不測之變化;但是眼前這位“鐵珂”若果真功行高明不亞于南玉,且行事利落果決、心意如刀,一派我行我素的味道,卻是不可輕易得罪。
那廂柏茹溆上真卻是面色微急,長袖一振,就要出手阻擋。
對于星盟發展、以及近道境上進之道途,柏茹溆上真可謂頗爲用心。且她行事謹慎,如果遇見這“碧影”演化有失控的風險,毫不猶豫的會出手阻遏,将危險抑制在萌芽之中。
此間星盟諸真有十餘位之多,她卻不會怕了鐵珂。
但是她出手卻依舊留了分寸,并未直接對鐵珂出手,而是氣機如鏈,收束隔絕,去阻止鐵珂去采取實體水土氣機。所幸此時“碧影”遠近的空間都處于高速運動之中,無形之中方便了她的出手攔截。
鐵珂目光一凝,就要應對柏茹溆的攔截。
就在此時,又一道遁光一閃而逝,頃刻間凝成一個人形,同時有渾厚音聲彌漫遠近:“柏上真勿慮。且容鐵珂道友試之。”
柏茹溆定睛一望,詫異道:“費難上真。”
卻是費難到了。
柏茹溆對于費難之言甚是信服,果然就不再阻擋。
費難望了南宮伯玉、鐵珂一眼,微微一笑,道:“二位道友功行精湛,得空費某有意與兩位切磋一二。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南宮伯玉笑道:“費難道友,久仰尊名。”
津雙焰、時丙西等人,見費難神色态度,都是凜然,更是從中确定了,南玉、鐵珂二人,是能夠與費難相提并論的人物;否則,他斷然不會是如此态度。
說話之間,鐵珂掌心所攝,演化物象,已是成型了。
此間二十餘人見之,大是愕然!
原來,鐵珂凝練之物象,卻是一個縱橫十餘丈、平放的“十字架”,通體猶如青銅所鑄,凝練渾厚、氣度肅然;倒是和他本人的氣象異常相似。随後這“十字架”的四個角落邊緣,緩緩有絲線垂下,隐然各自顯出一道金色圓盤——
大家這才恍然察覺,這不是“十字架”而是兩個天平交叉在一起,或可雲“十字天平”。
而“十字天平”所牽連的四個托盤,其上卻是金色、赤色、明黃、青色四種氣機,凝練成四個巨大圓珠,明光爍爍。
這物象之奇妙,端的是匪夷所思。
先前所有的呈現,其實大抵不脫于“環境”二字;無論是宮觀亭台等人文造作,還是山水洞穴等自然環境;又或者如費難之界中藏界,無所不備;其實相通之處,一眼可見。
而費難所用,卻是一個純粹的“物體”。
就連費難、南宮伯玉二人,也是在暗自沉吟。
他兩位一人得了席樂榮,一人得了李雲龍。因缺乏鼎足而三的“資糧”的緣故,都猜測鐵珂的破境,不會太快。但是他偏偏就是如此之快的破境了;且觀他破境之後的氣機法相,底蘊之精深,卻是絲毫不亞于二人。
他們本想從“心意執着之象”的形象上下猜一猜鐵珂的“映象”爲何;但一望之下,卻是猜測不出。硬說這青銅十字天平的氣象,倒神似于鐵珂自己。
這便是鐵珂“心意執着之象”的特殊之處了——旁人的執着異象,無一例外都是來自“二影競合”之主體;但是鐵珂則不然,無論龍雲、風青、林雷、武鳴的任意一道意象,其實皆是死物,無所執着;偏偏那些“從屬之影”,因爲全用魔道中人的緣故,竟是異常統一。收攝之人,與鐵珂本人氣機結合,構成了這“青銅十字天平”的意象。
距離稍稍接近,這物象立刻就被攝入其中,且位居碧影之内正中稍稍偏左上的位置,和費難之界域、南宮伯玉之深潭鼎足而三。
柏茹溆、巨奇上真、津雙焰等人凝神觀之,卻是并未發現什麽變化。但是他們依舊耐心細緻,靜靜等候——因爲南玉所引發的變化,就是凝練其象一刻鍾之後。
但鐵珂自己,卻是精神一振,眸中閃過一絲意外。
與那碧影映照,他的心中,湧現出一種強烈的欠缺之意!
此番破境,他面臨重大抉擇,最終做出正确的決斷,一舉柳暗花明。既以龍雲、風青、林雷、武鳴四人爲主體,在“從屬之影”上有别出機杼,獨取魔道。最終成立的道業功果,全然不遜色與費難和南宮伯玉,可以說是大獲成功。
但是,沒想到在最終的這“點化執着之象”這一關,卻出了岔子!
鐵珂自己的感應明确無比——這執着之象所蘊藏的“精神”,必須對應修道人自己“二影競合”的主幹部分。冥冥之中勾連古今,達到一種奇妙的效用。這似乎是這碧影先天設定如此,沒有道理可講。
而自己的凝成之象,青銅十字天平,雖然也具備濃烈意象,且其因緣之深絲毫不亞于任何人;但是這“意象”卻是屬于從屬部分的萬千魔道修士和鐵珂自己的精神彙同合一而來,并非來自“二影競合”的主幹部分。
此時此刻,自己凝練的意象之中,等若天平本身的巍峨氣象完全無用;四個天平所盛放的四枚巨大圓珠,金色、赤色、明黃、青色四種氣機——毫無疑問是象征着龍雲等四人——卻是欠缺了靈魂。
如果二影競合的“主體照影”沒有那一絲生動的味道,似乎這碧影的先天功果、貫通古今、繼往開來之妙用,就要受到影響。
鐵珂心意明确。若是再無動作,至多一刻鍾之後,青銅十字天平之下的四枚明珠,就要逐漸暗淡潰散。
一旦如此,自己一身道行也會被徹底否定,歸于虛無。
遭逢遽變,鐵珂心意依舊沉靜,仔細思量對策。
但是此事實在太過詭異,一時之間,他卻也沒有什麽頭緒。
就在此時,鐵珂忽然感到自己丹田之中微微一熱。
自己所藏魔道四法——金花玉蒂玄珠妙法;神藏索源通貫十方成就法;無遮無量普門大祀儀;妙谛六如虛丹一炁玄篇;竟似一齊活了過來。化作一道道無形氣機,透體而出,逐漸深入那“碧影”之裏,循序逐漸安置于那“天平”之下的四色圓珠中。一一對應,分毫不差。
那金色、赤色、明黃、青色四色圓珠,蓦然一陣閃亮,似乎魂魄入體,完全活了過來。
鐵珂心中的不安之警兆,也完全退散。
鐵珂心中凜然,心中莫名明悟,眼前局面,妙若天成,不說完全在大魔尊的預料之中,至少當是大魔尊所樂見的局面。
同一時間,此間二十餘上真,竟同時一個恍惚。
其中隸屬心禅庭,身着五葉白雲袍、法号“池翼真君”的一位面容甚是年輕的上真,竟是忍不住上前兩步,伸手向前一摸!直到掌心之中空空如也,這才恍然間回複心神。
原來,經由鐵珂的手段,那“碧影”的真實程度,又大大提升,幾乎達到宛若真實的地步!
如非觸手難及,幾乎懷疑,其現世之機,就在今日。
巨奇上真低首一望,面色微變,道:“諸位請看。”
包括鐵珂、費難、南宮伯玉三人在内,所有人一齊俯身一望。
眼前所見,可以用五彩斑斓來形容。具體的任何物象,包括山水草木、人煙民居,皆不可見,隻留下迷蒙一片。依稀可以分辨的,是縱橫極寬、顔色十分統一的一塊區域,分明可以猜到是那條“赤河”。但現在其河流與水象高湧之象,已全然模糊了。
并且好景不長,隻是須臾功夫,這顔色統一的割裂區域已不可見,複歸于混沌。
諸真心中凜然。
這分明是越過了“赤河”的盡頭處。
須知這赤河寬八百裏,筆直向東,縱然以是天玄真君的感知能力,也一眼難望其盡頭。但是就這麽短短的一恍惚,就已經越界而過了。由此可見,此時此刻這“碧影空間”,挪動速度快到了何等地步,且明顯超過了天玄上真的遁速。
時丙西仿佛慨歎似的一笑,道:“這方碧影,不會越過天地而遠去,深入星空之中吧?”
環顧一望,時丙西不由啞然。
他這句話,本是遭逢異象之下的戲言,說是活躍氣氛也無不可;但是觀看其餘幾位真君若有所思的模樣,似乎還真的懷疑這碧影最終會縱橫出一界之外!
費難微微一笑,道:“那倒不至于。”
巨奇上真精神一振,回過味來,連忙道:“願聞費難道友之高見。此奇物運轉如此之速,倒是真得教我等心中生出前路不定的缥缈恍惚之感。”
費難眸中目光收斂,淡淡言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其運行終點,不在天外,恰恰是這方地陸的中心;并且此物到位的一瞬,也就是其真正現世、鑄成前路天梯的時刻。”
時丙西、巨奇上真等一衆聞言,俱是一怔,旋即露出神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