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成道之由,竟是這四人之一麽?鐵珂暗自忖度。
此時此刻的龍雲等四道“星象虛影”,其凝練方位,是在“界限之外”的部位;但是這并不意味着其有着和李雲龍、席樂榮一般的圓滿之上位格。事實上,這四人雖然功行戰力俱都不俗,卻連圓滿境界也未達到。
之所以出現在這個位置,是因爲其曾經飛升的特殊經曆,稍稍打亂了“規則”。
當年龍雲等人初降世之時,固然壓迫力甚足,哪怕是九宗天尊,亦難當其“倍稱之力”的手段。但是等當今人傑皆成道境,不提歸無咎出世,單單是席樂榮三次蛻變之後,道行便明顯勝過龍雲等人一籌了。
如此人物,作爲自己的載道之基,雖說是勝過了除顯道、應元之外的其餘十餘個道境虛影,但是終究……似乎并未完全達到預期。
不過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逝而已:鐵珂心中明白的很,内景觀照之中,有此發現,必然意味着這就是自己要走的路。
毫不遲疑,鐵珂神意牽引,與“龍雲”的星影之象一合!
如果要在四人之中做出選擇,到底還是龍雲功行最精,底蘊最深。
二影競合,順遂無比。
旋即鐵珂身軀微微顫動,面上也是露出詫異之色。
雖然破境機緣隻得一次,但是有費難傳遞的詳細經驗描述,對于破境之中的一切感悟,每一個步驟對應的神意細節,鐵珂早已做到了了然于心。
按照費難的計述,當與道境層次的光影相合之後,神意之中會有一種深沉飽滿的感覺,自知這一道虛影爲主,其餘再行涉獵,必是旁支末流,不能奪其主位。而先契合了其餘層次較低的光影,卻沒有這樣的感覺。
但是現在鐵珂卻覺得——
龍雲的“虛影”,厚則厚矣,所藏内容果然是豐沛無比;但是卻沒有給自己想象之中的厚重與壓力,渾如自己的神魂之體,被無盡仿佛棉絮的存在所包圍,觸之無骨,包容萬有。
并且,在成功破境之後,在“二影競合的副作用”這個方面,自己當更近乎于費難,而非南宮伯玉。
費難的渾融無隙,是因爲他本來就是席樂榮的轉世傳承之人,如今再得其照影,等若真我自現,自己傳法于自己,自然無隙;而鐵珂的渾融無隙,卻是因爲“龍雲”的執念完全不存,大不足以和鐵珂自己的神意形成沖突競争。
鐵珂眸中泛起光芒,忽然升起一個大膽的念頭。
卻見他神意一合,再度與“風青”的星魂照影契合之!
一試之下,果然功成。
按理說道境層次的虛影承擔主位,隻得唯一一個;但是此時此刻,龍雲、風青二道神意照影,在鐵珂心中卻是并行不悖。
不難猜想到,這就是“飛升複返”之人亡靈照影的特殊性了。
鐵珂微微一笑。
單單是龍雲、風青、林雷、武鳴中的任意一人,果然都無法與費難取席樂榮、南宮伯玉取李雲龍之魂相比。但若四人盡數收取之,卻也不遜色于他二人。
鐵珂當即毫不遲疑,将林雷、武鳴二人律動照影,也一并汲取了。
并攏主幹之後,接下來的三日功夫,便是“萬千支流任采取”的環節。
鐵珂在神意内景之中徜徉,仔細觀望,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或有所悟。
到了這一步,先前費難、南宮伯玉二人,都是“率性而爲”。因爲除了極少數如裴鴻平這樣的人物,那些未成道境而亡故之人,都難說有甚深器量。諸如“好壞”雲雲,不過是相對而言,難以扭轉大局。
但是鐵珂看了一陣之後,作爲一名魔道嫡傳,通過遍觀數千殘影掌握的規律,他卻是發現了玄機——
紫薇大世界的近道之前的亡故之人,按照常理說無非是亡于二因:其一是不能破境,潛力耗盡,壽盡而亡;其二是緣起各種名目的鬥法交戰,最終死于殺劫之下。似乎難有例外者。
但是鐵珂卻敏銳的發現了——魔道修士,尤其是成就近道之後甚深境界,最終魔化褪靈而亡,卻和這前兩種死法都大不相同。而通過仔細辨認這碧影,鐵珂幾乎能辨認出來,哪些人生前是魔道修士。
于是鐵珂立刻下定了決心——
自己的“支流”部分,無一例外,盡數選擇魔道修士,或許有不可思議的妙用!
這冥冥之中也是一種補償。因他雖然得了龍雲等四人照影,似足以匹敵費難、南宮伯玉;但到底有欠精一。但是在從屬支流的選擇上,其卻是彙通精密,盡擇魔宗近道,無一駁雜。
三日之後,自忖功行圓滿,鐵珂神意一合,自定中醒來。
碧影青天,幽深明澈,宛若琉璃,勝過三日之前。
此間人物,本來隻有南宮伯玉等九人;但此時此刻,卻蓦然熱鬧了起來,心禅庭和星盟兩方真君,總數竟達到了二十二人之多,幾乎占據了總數的一半。大緻可以估計,雙方此時此刻未在閉關之中、身有餘暇的上真,都一齊趕到了。
離奇的是,清楚可以看到,此時此刻,這猶如“巨蛋”的碧影之下,竟是一條長也無盡、寬度足有八百裏的“赤河”,水勢湍急洶湧,浪高不止百丈。
此等景象,可謂是陌生之極,非複三日之前的景象。
更奇怪的是,這河水明明向東而流,且其流速甚疾;但是自天上視角看來,卻莫名覺得這一道道潮頭,距離自己愈來愈遠了!
那麽答案隻有一個——就是這片“碧影”及其周圍的空間,以一個極快的速度向東順流而下,速度還要勝過東去之激流。
話說到三日之前,因爲有費難之預言在先,且這“碧影”挪動的距離卻并不算遠,故而明了原委之後,諸真并未将其當回事;如非因爲“碧影”初生妙用和突然出現的“南玉上真”功行極爲精湛這兩件事,諸真早已散去了。
饒是如此,繼星盟巨奇上真之後,津雙焰等人也嘗試與南宮伯玉結識一番,便是宴席将散之時。
但就在此時此刻,這“碧影”的真實程度蓦然加深,猶如一個透明的軀殼若影若現;這一片空間,忽然由靜而動,快速運轉起來!
爲其驚動,趕來的人物,也愈來愈多。
其實許多人心中都有一個猜測——這特異變化,是因“南玉上真”而起。
雖然由靜而動的變化,是在這“南玉上真”點化“巨潭之象”後足足一刻鍾方才發生,似乎關聯未必緊密;但是莫要忘了,“碧影”愈發真實和幽深的變化,卻一定是因爲一個又一個的近道上真來此填充點綴所産生的。
而景象幽深,與空間挪移,卻是先後瞬發,幾乎同時。
在“南玉”點化出巨潭之象時,雖然其規模大極,引人心驚;但是聊以自慰的是,似乎“碧影”的真實程度,并未産生立竿見影的變化,遠不若費難出手之後的景象。但是現在看來,不是不到,時候未到;其實隻是稍稍延遲罷了。
尤其是在時丙西等人心目中,這分明又是一個和陰甘牧、費難相提并論的人物。
忽然間,諸真議論,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下南方,旋即面目驚訝之色——包括南宮伯玉在内。
一個一身麻衣、身量魁梧的中年漢子,看似步履悠閑,實則節節頓挫,身影愈來愈大,逐漸顯化與衆人之前。
鐵珂到了。
巨奇上真眸中光華一動,目光一顧,對兩廂大衆微笑言道:“這一位,便是南玉道友的摯友,某于數十載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另一位上真,鐵珂道友。”
照說南玉在此間流連三日,時而參與這“碧影”流動異變的讨論,和此間諸修也十分熟悉了;既爲他之摯友,大家自然會上前結識一番。但是鐵珂的精神氣質,卻頗有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味道。
所以諸真面面相觑,卻沒有一個上前來。
鐵珂依舊是四顧無人,緩緩行走到那“碧影”界限的近處。
諸真心中一凜,想起了巨奇上真先前所言,這才記起來,這位“鐵珂上真”和“南玉上真”一樣,同樣是成道數十載卻爲在此間留下印記的人物。
柏茹溆真君眉頭一凝,似乎想起了什麽,連忙上前一禮,道:“鐵珂道友,攪擾了。”
鐵珂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柏茹溆道:“請恕交淺言深,冒昧一問。不知鐵珂道友之功行根基,較之南玉道友如何?”
鐵珂略一思量,道:“差不多吧。”
柏茹溆深吸了一口氣,道:“依在下之見,還請鐵珂道友暫緩爲之;等本盟三泊上真、費難上真等人來此,計較周全,再行點化不遲。”
津雙焰等人聞言,心中凜然,立刻想通了柏茹溆之言的含義。
如果碧影異動果然是南玉引起的,那麽再來了一個道行與他差不多的鐵珂,還不知道會産生什麽激烈的變化;局面是否會超脫諸真掌控,也全說不好。
同時,南宮伯玉也以神意傳音,告知鐵珂原委。
鐵珂略一思量,冷峻面容之上竟是浮現出一絲笑意,淡然道:“或許我試過之後,才是答案水落石出之時呢?”
柏茹溆真君等人聞言,俱是愕然。
鐵珂毫不遲疑的伸手一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