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夢霖眸中幽芒微動，顯然沒有方才之随意，十分認真的道：“不知每一次阻擋，可以拖延多久？”
以秦夢霖和歸無咎心意相通之能，知曉了“萬青冥”顯化秘寶的首尾變化後，其實不難做出判斷——若是萬青冥立刻下界，局面其實兇險之極。若是歸無咎不曾做好充分準備，這一關之艱巨，非前番心情先生那一役可比！
歸無咎淡然言道：“天外大能之道術，本來渺茫。縱然觀其大體，但是想要直接洞穿首尾，卻是不能。隻是其法門既以紫薇大世界爲投射對象，那麽條件具備與否，在我的立場上也能窺明一二。”
“若是我所料不差，似方才這般手段，最快也要到四十九年之後，才能施展出第二次。”
姜敏儀目光一凝，道：“也就是說，目前吾等尚有二子，共計至少九十八年的布局時間？”
歸無咎微微搖頭，道：“是三子，一百四十七年。”
姜敏儀忽有所悟，疑道：“雲無心？”
歸無咎微笑道：“正是。”
姜敏儀所指二子，自然是木愔璃、杜念莎。
但一界契合，演算妙法，或許每一個功行微弱、甚至尚未入道的生靈，要求未必完全精确；然對于圓滿境界乃至圓滿之上，卻一定要絲毫不差才可。
姜敏儀細細思索了一陣，才道：“一百四十七年……果真足以備下能夠抵擋那人手段的後手麽？”
歸無咎正色道：“自然可以。況且，以現在而論是一百四十七年；實則手段漸次具備，人數依次補足，真正發動，當再加上一百四十七年。”
姜敏儀目光一亮。
歸無咎既然如此說，那就是意味着他準備好了切實的手段。
歸無咎貌似随意的道：“隻是……還差兩三個人而已。”
“一果現世，打破舊法常規，固然隻有延緩四十九年之用；但是若九數俱足，或有不可思議之變化，将旁人算計，盡數洗去！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果。”
姜敏儀目光一凝，肅然道：“武道終極，得問果名，自是舍我其誰。”
歸無咎微微點頭。
根據他在末拿本洲的幽微感應，若是九果俱足，現世于紫薇大世界，其不止是“破”，更是“立”。除了打破萬青冥推演的“用途”外，尚有一道以我爲主的奇妙用途。歸無咎反複推演，是否能夠柳暗花明，一舉逆轉乾坤，根源就在這手段之中。
九果俱足，如今大緻局勢——
劍果本不必提，爲歸無咎所自持。
陰陽果已然爲秦夢霖所證得。
缥缈宗一系所負果名爲“空果”，已然爲魏清绮所得。
越衡宗所負道果“玲珑果”有木愔璃，藏象宗所負道果“實相果”有杜念莎，别說百載，二三十載之内相繼功成，亦屬水到渠成！
除此之外，便是真昙、原陸、四禦、盈法四家了。
盈法宗還好說，雖然其門下弟子無論是雲千絕，還是白适幽，都隻是“人榜”一層的人物；但是正如幽寰宗與陰陽道相通，盈法宗亦與武道相通。如今的姜敏儀，已然初見武道真流之雛形；再有一百五十年功夫，再加上歸無咎的助力，令其領悟這一道的果名，當沒有任何障礙可言！
再往下，便是真昙、原陸、四禦三家道術了。
秦夢霖目光往外界望了一眼，道：“典禮之後，九宗第一批四十二名弟子俱行破境之法，則萬法宗淵源，與九宗之間，已然緊密之不可動搖。屆時原陸諸宗之碑文，亦可複現于末拿本洲之内。”
“原陸宗有林雙雙在，她觀望了如今荒海之氣象，亦當明悟紫薇大世界之形勢。令其空取道果，自無不願之理。真正的困難，卻是四禦門、真昙宗兩家之道術。”
姜敏儀目光微閃，道：“正如我所負道術，與九宗九果中的盈法宗相通；如今紫薇大世界中圓滿之上人物，亦未必有如此潛通者。”
歸無咎前行兩步，目視遠方，才道：“未定其名，而道行在圓滿之上者，尚有黃希音、石墨、申屠龍樹、玉嬌龍。隻是這四人似乎皆未能貫通。”
黃希音、石墨不必多言，其所悟“真流”，一個是歸無咎之反證，一個是歸無咎之繼承，皆是屬于劍果一脈。尤其是黃希音，将來劍果自成一格，規模大觀，印證八九之理後，于歸無咎大有助益；但是眼前這一環，卻是無用。
隻是申屠龍樹、玉嬌龍，卻似乎道術未明。
姜敏儀以此問之。
歸無咎答道：“申屠龍樹之道術，乃是魔門之正統。縱然他将來打破關礙，得見真流，也不是九種道果中的任意一種，而是一條另外的路。”
“至于玉嬌龍……我于龍族神變之法已然推演甚深，隐然窺見端倪。若是我所料不差，龍族道術走到極緻，其實與缥缈宗相同，見得‘空果’。是以這一路，已然有人走通了。”
秦夢霖忽道：“那就隻有眼下尚未功成、但将來幾乎定能突破圓滿之上的南宮伯玉和荊柯了。”
歸無咎微微一笑，道：“正是。”
“但是我反複演算，南宮伯玉與荊柯所持之道術，将來當有一人與四禦門、真昙宗中的一家法訣相通。想要恰好二人各自契合一道，卻是難能。”
也就是說，九道俱足，實際上還差了一人。
秦夢霖、姜敏儀思慮浮動。不知此人身在何處。
雲無心？
此人資質極爲不俗，又經由歸無咎三重氣運加身。但是其畢竟傳承的是紫薇大世界的傳統道術，能夠打破圓滿境界的天塹、臻至圓滿之上，已是不可思議的突破了；哪怕是更進一步，得見真流，也是支流旁通的“劍果”一類較有可能。
若說經由本土道術，恰好走到混同唯實唯理唯識唯心二道、極爲神秘的其餘七種神通果上，似乎有些渺茫。
費難？
此人既然繼承席樂榮遺澤，若是不損分毫的話，将來成就圓滿境界或許也有可能；亦能自出機杼，補足七十二人之數。但是真流之上的這一重妙境，本來便大大超過了席樂榮生前的境界，欲使其青出于藍，同樣也不現實。
好在其餘所有棋子依次落下，到了這“隻欠東風”的關口，也是将近三百五十年之後的事情。
若見道極快，或許此人眼下尚未出生，也是有可能的。
甘堂宗劍界。
那唇紅齒白、相貌甚是年輕的弟子陸淵明，向着正北方向，恭敬禮拜。
所拜之人，氣度恍惚玄奇，初感似乎無近道之實，但是西品其氣象精微處，似乎較之尋常近道境界，反而有所勝過。正是隐宗道行層次精微趨極、重塑隐宗道術的的第一人，荀申。
權上真、橫逍上真立于其後，微笑不語。
陸淵明之後，莊蠡目光閃爍，神意飛馳，不知在思索着什麽。
荀申目光一閃，忽然道：“雖然道術契合，彼此兩願。但是無端說了出去，我甘堂宗得了無端奪人弟子之名，似也不妥。不如便将淄川門納入我甘棠下宗，不知莊掌門意下如何？”
旋即又補充道：“淄川門門戶私計，我甘棠宗一應不理，隻爲順服名分爾。”
莊蠡一愕，旋即大喜道：“當真？”
方才隐宗百脈之前排名也甚是靠前的甘堂宗諸真忽然拜訪，卻是令莊蠡大吃一驚。
須知甘堂宗如今雖非四家人劫道尊所屬之宗門，但是有荀申坐鎮的緣故，将來幾可稱是隐宗百脈中的第一宗。
而所求之目的，竟是看上了他的弟子陸淵明。
平心而論，雖然此舉也能得些好處，但陸淵明卻是莊蠡甚是貼心的弟子，故而也有兩分不舍。但若是令淄川門和隐宗甘堂宗連上關系，那卻令他再無顧慮了。
荀申打量了低首斂息的陸淵明一眼，心中也是暗暗颔首。
以絕對的資質而論，陸淵明算不上極高，将來天玄之境或許有望，但是想要再進一步，成就道境，幾率就較爲渺茫了。
但是一宗一戶之傳承，絕對高度固然十分重要，但是“寬度”也不可不看重。這陸淵明對于甘堂宗道術甚是契合，在一門道術嬗變成長的過程中，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這樣的事，在其餘諸界，也在陸陸續續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