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神韻和歸無咎又在三百丈至千丈之間的距離反複遊走,并嘗試以數種攻擊法門破襲。
但更重要的用意,是驗證一番心情先生所言,到底是虛張聲勢,還是言出必踐。
事實證明,心情先生等七人,果然是貫徹了完全防禦的構思。
隻消殊神韻和歸無咎接近到六百丈的方位,對方大陣便先進入“回元”之法的模式,使得自身随時聚攏合一,而拉高的殊神韻、歸無咎的破襲成本。在此法作用之下,六百丈的距離,其實有着千丈的效用。
而若是殊神韻和歸無咎一意進取,那麽“七星孤月陣”便以“均一”自守,防備二相相激之法,雙方形成僵持。
隻要殊神韻與歸無咎雷霆一擊出手,立刻轉爲“地盾”。
還有一點尤爲關鍵,那就是掌握“地盾”、“回元”二法的,恰恰是七人中功行最強的心情先生和應秀斛。所以,若要想展什麽欺騙手段眩惑其耳目,令其做出錯誤決策,又或者錯失及時施法的時機,也是十分不易。
戰鬥由是形成僵局。
雙方都是小心翼翼,抽絲剝繭,絕大多數時候九人都是若遠若近的在空中浮動,已不見神通鬥法的燦爛氣象。
鬥了一陣,歸無咎忽地目光一動,似乎回過神來,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時間過得很快。
原來,在歸無咎心目中,時時刻刻有一道時間流逝的标尺。此時他心中度量,已有了一個明确的感應:自心情先生決意采用一意固守之法到現在爲止所過去的時間,其實已超過龍潭島、鬥四真、二二對陣、發現和引動“十界五行珠”的總和。
似乎在稍不留神之間,時間就從指間流逝而去了。
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處境。
歸無咎蓦然一轉身,言道:“其實弟子這裏有一個迂回的法子。”
和先前心情先生“開誠布公”一樣,歸無咎這句話,同樣是光明正大說出,而非傳音入密。
此言一出,心情先生等人都是豎起耳朵來聽,同時心中微微一凜——
果然歸無咎還有未施展的手段麽?
殊神韻轉身一望,道:“你有何等法門?”
同樣也是出聲交流。
歸無咎緩緩道:“這‘地盾’之法,防禦力和那二人的‘陽火陰金’法陣相若。如今在末拿本洲之内,以二二而論,彼之戰力遠不如我;之所以能夠抵敵,是因爲金火相生之意,在上限的突破上要超過土土配合。”
殊神韻輕輕點頭。
土土配合,同性牽引,勝在規模。在動用規模較大、層次較低的神通時威力較大,論上限突破,不如五行相生之變。這的确是迄今爲止限制殊神韻和歸無咎聯手威力的症結。
歸無咎眸中銳芒一閃,道:“彼之所長,我未必不能得之。”
此言一出,殊神韻、心情先生、應秀斛及以下五人,都是一愕。
諸人旋即念如閃電,捕捉到了什麽。
末拿本洲之中,自殊神韻到心情,及古今列位社主、社正,都是天外大能“無心映照”;示現于内,皆是末拿本洲本土活人。其一旦确立道統,分屬五行之一,自然不能改變。
但歸無咎則不然。他當年是以真身遁入末拿本洲,實爲無性之靈體。最終和北砂神社的年輕修士“末幽”身心一合,寄托其上,才成了“土行”一脈的修者。
後來歸無咎以魂念去而複返之際,雖然已經和“末幽”本身分離,但是土行一脈的種種精微法門、陣法妙意,他已是自然具備。換言之,并未失去“土行一脈”修者的身份。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裏——
對于“真魂入境”的歸無咎而言,他修持的道術其實是可以“修改”的。隻要他再尋一位“草葉神社”的修士附身其上,漸次演化成長,最終将“木行”一脈的道術修習至今日境界。
如此一類,和殊神韻之間的配合,就不是二土相合,而是土木相生,極限威力勢必更勝一籌,徹底匹配上了心情二人的優勢。
若得功成,無論是“陽火陰金”之盾,還是孤月陣“地盾”之法,皆不足慮!
心情先生等七人相通之後,神色都有些怪異。
歸無咎口中說出“迂回之法”時,他七人隻道是什麽遊鬥法門,又或者旁敲側擊借助外物的法門;沒想到卻是這樣的“迂回”之法。若果然當真,這“迂回”可真是迂回得夠遠的。
歸無咎境界雖高,擊敗尋常的社正一級是易如反掌,但想要附身于社正之上,依舊是不可能做到的。能夠實現的最強載體,到鎮衛領一級已然是極限。
當年歸無咎正身附身“末幽”,從鎮衛領晉升至如今境界,用了數年時間。現在就算他再來一回駕輕就熟,怕不是也要三五個月?
歸無咎道:“此法雖拖延甚久,卻定然能成。”
殊神韻會意,道:“我有鏡珠護佑,以一當七,自保無虞。”
應秀斛等六人,都将目光落在心情先生身上,很顯然,最終的決斷之權,在于他手。
是否要阻止?
若不阻止,短時間内必然是有勝無敗。殊神韻就算再強,也不可能以一敵七。甚至他們七位轉守爲攻,或能直接尋到勝機。但若是他們七位勝不得殊神韻,等到歸無咎果真變成“木行修者”回返,他們便有落敗之虞。
若是阻止,那麽就宣告着心情先生方才定下的隻用地盾、回元、均一三法的鬥法策略,被徹底放棄。
至少,若是不用“星散”之法,是不能保證牢牢黏住歸無咎等二人的。
或許,歸無咎隻是出言使詐,就等着他們改換策略。
心情先生認真思慮半晌,淡然道:“他要去,便自去。我以不變應萬變。”
歸無咎聞言,淡淡一笑。
掌心黑芒一現,奮起一擊。
他既然将話說在明面上,便不可能僅僅是虛張聲勢之計。若心情先生果然選擇固守,歸無咎必定是要将這一“迂回”之法貫徹到底的。并且以他如今的微妙境界,附身一位草葉神社鎮衛領,重新成長至今日修爲,完全用不到數月——大約一月上下,便能成功。
隻是有一條。在臨去之前,先全力進攻,将一身真力用去十之八九,減輕殊神韻的壓力。
先前歸無咎的曆次進攻,雖然手法繁多。但是真正最強的法門,依舊是真土之法的終極變化——示現爲“黑棒”和“黑珠”兩種形态。
這一擊則不然。
其黝黑面目,的确也是最高層次的法門;但外在形象,卻似是無量微塵化作的一柄小劍。
劍形一生,倏忽而去,較之“黑棒”的極限速度毫不遜色。
心情先生面容一正,口中喝道:“地盾!”
仿佛言出法随,那巨大空靈的盾牌,立刻浮現。
一擊命中。
盛以寒、濟同、衡都、微生津瑤等人,面色忽然微變。
眼前清楚可見,那小劍和盾牌碰撞之後,幾是一觸即潰,果然仿佛微塵潰散,向着四周流布;但是那盾牌也是以目力可見的速度凹陷下去,與其說是被擊破了,不如說是被腐蝕了。
這一擊的威力,甚至還要較“真土凝珠”形态的法門更勝一籌。歸無咎既然有如此威能的法門,爲何不盡早施展?
但定睛一望之下,諸位都心中了然。
原來,目中所見,歸無咎一身氣機,明顯縮水了一分。如此打法他多動用幾回,在完成破防的前夕,真力便已告磬。想來是決意離去,所以才将法力打空。
殊神韻目光一亮,訝然道:“這是你的……空蘊念劍?”
歸無咎點頭道:“正是。”
其實此類法門,歸無咎在第一次來到末拿本洲,成就社正後不久就能做到。将自己在紫薇大世界的真身道術,拆解義理,通過末拿本洲五行一系的手法,施展近似法門。
如此施法,“真土八法”一番改頭換面,威力果然也有極大的增強,甚至于臨戰建功,也不止一次。
但此等變化,對付功行未臻極境之人效果更好。待歸無咎本真境界進入“精微物化”的極境,再施展之法,威力提升的就十分有限。同時施展真法之際多出一轉,猶如疊床架屋,消耗陡然增加。
所以此次龍潭島之行,歸無咎一直并未施展類似法門。
殊神韻雙目微閉,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歸無咎念頭一轉。
若是他能夠真正施展“空蘊念劍”,那麽不必多說,此陣早已取勝。
但歸無咎施展的并非是“空蘊念劍”。
如應秀斛的“真實成就法”、殊神韻的“信心因果法”,都是能夠打破宇宙内外道則不同的限制,在末拿本洲施展原汁原味的故法。而“空蘊念劍”雖威力絕強,但并不屬于能夠無視道術體系的差别、而能直接照搬的法門。
以本質而言,歸無咎所施展的,是一種“翻譯”和“模拟。”
殊神韻思索十餘息,忽然開口言道:“不必去了。”
歸無咎一怔。
心情先生等人,也是神色各異。
殊神韻微微一笑,又道:“我的意思是,不必‘迂回’了。一個時辰之内,勝負當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