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當即立斷,立刻下場去試。
一身真土法力激蕩,和殊神韻的真土法力合二爲一。
随後可見殊神韻的真土化形愈發生動,重新凝結出一根“黑棒”,但是明顯要較第一次施展時粗了三分。
此法一出,依舊是最後那一擊施展的奇妙法門——黑棒前端急速增長,而後端卻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化作一枚飛刺而出但不斷縮短的長矛——并且直到距離心情先生身前一臂之地,方才凝結成一枚黑珠。
不過奇妙的是,那“黑棒”較先前施展時爲粗,但凝成黑珠之後,卻反而較先前的黑珠爲小。
滴溜溜一顆,約莫隻是龍眼大小。
這隻是一刹那間事。
在這一瞬間,心情先生和應秀斛也完成了防禦。
不出歸無咎所料。他二人果斷放棄了獨立自成陰陽,由心情先生盡使陽火真力,應秀斛盡使陰金真力,鑄成一件連體铠甲。并且此甲之性相變化,和那枚黑珠有異曲同工之妙——
雖然那外殼籠罩的範圍大了許多,但那甲身不但并未進一步增厚,反而變薄。
一擊命中。
殊神韻、歸無咎、心情先生、應秀斛四人都是紋絲不動,發絲也未揚起來一絲;而整座龍潭島,乃至于整片山河大地,卻似乎圍繞四人猛烈的搖晃。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颠倒主客、以我爲主。
歸無咎定睛細望,心情先生二人顯化铠甲之上,隻是多了一個細小的斑點,大緻算是完好無損。
不出所料,殊神韻一人和心情等二人交手,是平手;加上歸無咎之後,卻依舊是平手。因爲殊神韻和歸無咎皆是真土一脈的修者,二者聯合雖然同樣能生出許多精微變化,但到底不若五行相生的性質變化那樣立竿見影。
這二人是以一金一火的配合之妙,達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歸無咎和殊神韻目光一接,繼續出手。
那宛若“黑棒”的真土形變,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經曆一番目不暇接的變化之後,終成三十六枚黑珠,魚貫而出。赫然是将方才之手段,一連使出三十六次。
心情先生二人一人單使火行,一人單使金行,威力上限固然提高,但是卻再也休想及時變幻爲“陰火陽金”,遑論二法同時使用。因爲配合之際隻要有一絲不諧,立刻就要遭受敗局。
他們不敢冒險。
現在就看歸無咎二人能否将這“龜殼”擊破了。
而歸無咎和殊神韻這裏亦有一件優長——雖然二位土行修者之間配合不如,但這二人都是末拿本洲中功行達到頂點的人物。若同使一門法術,卻會産生極微妙的規模效應,導緻所消耗真力大幅度降低。
譬如方才這一擊,威力足足提高了一倍,但是歸無咎、殊神韻二人都是用七成真力,打出了十分的效果。
如此一來,連續猛擊,以規模消耗取勝,便是當然的路線。
呯呯砰砰三十六擊之後,心情二人所演化的陽火金甲,已然有了一絲細微的形變。雖然受創不重,但終究是有用的。
但殊神韻和歸無咎卻停手了。
二人似乎同時心中一動,對視一眼。
以二人精微無上的感知能力,又加上時時刻刻神意交流,天地間任何細微的變化,都斷不能逃過去。
心情先生長籲一口氣,緩緩道:“看來是被發現了。無論再如何高估二位的實力,二位發現的時機,還是要較我們想象之中早了許多。”
又一轉首,對應秀斛言道:“已然成立了否?”
應秀斛目光微動,同樣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道:“險之又險。就在神韻道友二人察覺之前一息功夫,此法已然成立。”
殊神韻目光閃爍,忽然發出一擊。
這一擊又回到原始,是她對心情先生出手的第一擊。掌心“黑棒”誕生,生長直刺而去。
這一下顯然不是爲了緻勝去的。
心情先生微微一笑,似乎也十分配合,和應秀斛合力成型的大火甲立刻消散,重新變成一個人獨自施展火、金二氣的單人“陽火陰金”神通。
一棒刺了個正着,并且落點方位和角度與第一擊沒有任何區别。
殊神韻、歸無咎目力衡量之,這一擊的深淺,是二寸九分九厘,較之第一擊稍稍淺了一厘。
至于殊神韻、心情先生動用法力和第一擊完全相同,這是理所當然的前提。
感應無誤——
心情先生變強了。
思索一陣,殊神韻目光落在應秀斛身上,若有所思道:“原來是到賢道友。”
諸天大能落諸于末拿本洲之後,同一層次的人物,亦有兩種命名之法。一種是以真實法号、姓名略作更易,如葉思田之于思采田,妙觀智之于妙智真;另一種卻是全用舊境之名。譬如心情先生之“鶴鐵博”。
應秀斛也是如此。
并且他在舊境中這“應秀斛”化名和諸天大能并無交集,無人識得此名這是其一;重新複活之後,應秀斛依舊是保持着當年五盛主之一的“應秀斛”之氣象,并未如心情這般,完成從“鶴鐵博”到真人的轉變。
所以,直到目前爲止,“應秀斛”的身份依舊是一個謎——盡管謎底隻是極爲有限的幾個人。
歸無咎目光一動。
這個名字,四葉草中所見,他并不陌生。
應秀斛明顯感應到了歸無咎的細微變化,若有所思道:“你知道我……”
歸無咎淡淡道:“隻隐約知道閣下是九宗中某一宗的開派祖師。”
旋即又跟了一句:“可以确信,非是辰陽,原陸,越衡三宗。”
辰陽祖師是心情先生;原陸祖師麽,方才那二人的名号,極難說是巧合。而越衡宗和歸無咎因果甚深,若是越衡祖師,歸無咎必能提前感知。
應秀斛淡然一笑,道:“其實如今九宗之内,我所開門戶,與你們算是友盟。”
歸無咎聞言訝然。
因爲心情先生分明于辰陽劍山及軒轅懷用力甚多。而以應秀斛不遜于心情先生的修爲境界,竟未在紫薇大世界中發力,而是坐觀門下和自己行道不同。
應秀斛顯然明了歸無咎之意,隻淡淡道:“我與心情道友不同,和下界道傳,再無因果聯系。”
應秀斛旋即目光一轉,直視殊神韻,言道:“我這一門道術,知道的人并不多。神韻道友卻知道是我。”
殊神韻鄭重言道:“末拿本洲,内外懸隔。就算是打破了‘無心映照’這一關,本人的神通、道術,能夠在末拿本洲之中改頭換面施展的,普天諸位同道加起來,最多也不過三種;其皆是極務虛的手段,脫離了神通性相的變化,方能做到。到賢道友你的‘如是真實成就法’卻是一種。”
應秀斛搖頭道:“其實神韻道友你也曾利用類似精義,提升功行。我二人不過是效仿罷了。”
殊神韻立刻反駁道:“因事立業,借勢成就,條件過于苛刻。但一旦滿足,許多人就能做到。而到賢道友的神通立意即成,卻是非同凡響。”
歸無咎念頭一動,結合二人所言的蛛絲馬迹,倒是将應秀斛的手段猜測得七七八八。
殊神韻在末拿本洲的功行提升,有兩個明顯的歸因。
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取三還一”,得到鏡珠,從此了悟紫薇大世界的内外真谛。
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依次擊敗“五盛祖”,大勢蓄成。
此時應秀斛的特殊手段,明顯與此法相似。他二人功行雖遜于殊神韻、歸無咎,但是二對二之下若能堅持甚久打成平手,完成所謂的“真實成就”,那麽二人之道行便會因此緩緩上升。
或許鬥得愈久,二人提升的效用便愈足。
因爲心情二人對紫薇大世界領悟不若殊神韻和歸無咎,所以這種提升不可能達到和殊神韻、歸無咎等量齊觀的程度。但隻要有明顯的提升,就是絕大的收獲。
歸無咎猜測的不錯——這場二對二,是必然的一局。第一場一對四,以及損兵折将之後的陣法不全、“直言相告”,都是爲了使這一場二對二變得合理,盡可能降低殊神韻二人提前發覺其中奧秘的機會。
這等于是心情先生和應秀斛的一場“試煉”。
等到其“試煉”出關,再結合其餘十人聯手,那麽勝算勢必會大大增加。
想通了這一切,再回憶二人先前和殊神韻獨鬥時候的态度,歸無咎緩緩言道:“若歸無咎一直隻是旁觀,此法其實并未發動。到賢先生所謂的‘已然成立’,想來指的是這一場二二之局已然名實相契。隻要此戰勝負未分,哪怕歸無咎現在退出,重回以一對二的格局,二位的蓄勢積累也不會中止。”
應秀斛罕見的一笑,道:“好推理。”
“天下道術,凡是務于虛玄之道者,皆是利弊相參。譬如某所持之‘如是真實成就法’,若十二時辰之内二位奈何不得我,我與心情道友在末拿本洲的戰力,将增長五成以上。雖依舊不及神韻道友,但其實已經相差不遠。”
“相反,若二位能夠将我二人鬥倒,那麽我二人戰力回溯,反不如從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