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無咎本是估算時日,留出三四天時間。一來是自己養精蓄銳,二來給孔旦傳遞消息的窗口。
現在,在他踏入第四層的一瞬間,立刻知曉,自己這時間留得恰到好處。
無它,因爲歸無咎“拾遺書簡”的布置,豈會漏了一界正中心的位置?此時他神識之中明明白白可見,一頂巨大的帳篷罩在溪流之側,周圍有四至六個修士進進出出,環伺拱衛。
按照規矩,入了“孟冬田獵”之會者,每一人都是獨立的身份,不得糾結黨羽。能夠使得他們破了規矩聚在一起的,除了自己,再不可能有其它原因。
歸無咎想了一想,随即拔出“山河萬裏”,起一道劍光,上下五六個轉折,将二三裏外分屬五靈的一隻白鹿斬了。
這白鹿功行已是相當不弱,但是恰好它的一切精微變化,都明明白白在歸無咎的觀照之内。
手段高出一寸,就是高出千倍萬倍;故能一擊斬之,比之孔萱的迎敵之法還要勝出一籌。
這一手,是刻意給界外之人的消息。
自己的武功數值增長了二十萬整,含義如何,想來其應該明白。
果然,隻等候了約莫一刻鍾功夫,那河邊“帳篷”傳來異動,忽地躍出一人,手中撥弄了一隻陣盤,旋即向自己的方向飛速遁來。
歸無咎淡然一笑,同樣升起遁光,與其相向而行。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歸無咎目前二三裏外,出現一個人影。
那人看見歸無咎的形象,先是一呆。立刻站住,仔細辨認了一陣,似乎不相信會如此快的撞見。一陣遲疑之後,高聲道:“前面可是孔明道友當面?在下孔奪,有一件要事,要與孔明道友商量。”
孔奪自己,也是一身黑袍,明明白白的“争符”修士。他深恐這殺神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了,故而遠在裏許之外就高聲呼喊。
歸無咎和聲道:“請道友過來說話。”
孔奪一陣遁光溜到近前,擡首細看。卻見面前之人相貌特征和孔雀一族修士果然十分相似,氣質平淡高潔,并無兇戾嗜殺之氣。不由心中稍稍安定。
雖然在這怨靈界中不會真的丢了性命,但是遭受重創、元氣大傷,也不是孔奪願意承受的。
此時戰栗之意漸消,孔奪朗聲道:“孔明道友。孔奪代表本族數十位道友,有一樁買賣,要與道友商量。”
歸無咎淡淡言道:“孔奪道友有無與帳篷之中諸位道友聯絡的方法?”
這“孔明”是否好說話,如何答複自己,孔奪在來時路上已經想好了數十種可能性,自己皆能做出妥善回答。
但是歸無咎現在這一句話,卻是翻空出奇,大大超乎孔奪預料之外。一時間,就連“你如何知道我們一群人在帳篷之中集會”這句話,也噎在喉中,吐不出來。
愣了愣神,孔奪隻得言道:“原本是不能互相聯絡的。但是既然聚過,現在自然有辦法聯系。”
歸無咎一點頭,淡笑道:“道友來意,我已經知道了。感謝諸位好意。列位道友所贈武功,孔明半個時辰之後,親自去取。”
孔奪一愕,聽明白了之後,心中旋即升起一點怒意。但是他卻不敢發作,依言取出一道橙黃色鈴铛,口中念念有詞一陣,旋即将其搖晃,傳出悅耳聲響。
少頃,見孔奪施法已畢,歸無咎問道:“話帶到了沒有?”
孔奪隻覺得腦子轉動的很是緩慢,極爲憋屈,又不知如何是好。不得不被對方牽着鼻子走,隻得緩緩點頭。
他腦海中還在猶豫,現在交易之事尚未說出,“孔明”就主動提出願意相聚。那麽原先拟定的條件,還需不需要說?
既然目标已經達成,是否就此離去?
但是,孔奪一邊思索,自家“點頭”的動作剛剛完成一下,腦袋再度微微上揚之際,目中忽地瞥見三道清光迎頭刺向自己印堂。
孔奪大驚,本能的想要躲避。但這三道清光真幻緩急,與他五感之中的“知見”有着絕大差異。
在他目中看來,仿佛綠水的水光距離自己額頭明明尚有一尺;但就在這一瞬間,孔奪忽然覺得額頭一陣刺痛。
緊接着,胸口,小腹,都是連綿不絕的刺痛感,灼燒感。然後孔奪隻感到自己周身氣機崩散,眼前一黑,就昏倒在地,人事不知了。
一劍了結之後,歸無咎也是大爲驚訝。
這麽一個功行并不算出色的人物,竟給自己帶來了兩三千萬武功的收益,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這與他即将入手的收獲相比,卻是不值一提。于是立起了遁光,往此界正中心的方向遁去!
……
就在歸無咎離開了約莫兩刻鍾之後,天上忽地落下一人,彩裙飄飄,螓首蛾眉,顧盼生輝。
不是孔雀一族的掌上明珠孔萱,更有誰人!
孔萱收了遁光,将孔奪趴在地上的身軀翻轉了過來,辨認臉面,果然不錯,登時臉上泛出喜意。
對着孔奪昏迷不醒的身軀,孔萱捏起粉拳,對着他拳打腳踢一陣,口中嘟囔道:“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和誰勾結。”
似乎還不解氣,孔萱想了一想,突然出手,将孔奪一身衣褲都剝了個精光。上下仔細一看,忽地臉上一紅。
孔萱旋又在地上挖了一抔泥土,将許多口水唾液吐出來,一陣揉捏,然後這些濕泥塗在孔奪的臉上、胸腹和屁股上。
其實她心頭一個宛如魔鬼的念頭萌動踴躍,似乎極想勻一些濕泥塗抹在孔奪胯下處。但是瞪大眼睛看了兩眼,隻覺心口砰砰亂跳,終究有些心怯,沒有下手。
做完這一切,孔萱自納物戒中引出清水,洗淨了手。然後又取出一隻皮袋,将孔奪裝了進去。
這皮袋着看普通,其實也是一件異寶,名爲“仙遊袋”。若将活人裝在其中,不死不傷,但也三月不得醒轉,仿佛南柯一夢。
孔萱有作弄法術,挖了一個三四尺的坑,将這皮袋丢了進去,遮掩好泥土,又立下一道陣法遮藏。
做完這一切,孔萱松了口氣,後患已去。
拍了拍手,這才喜滋滋地離開了。
孔萱原本打的是嫁禍于人的主意,想要出口惡氣。她卻不知,本次田獵會非比尋常,此時她的一舉一動,都被族中二三十位大能一齊收入眼中。其中孔萱父母二人,皆在其列。
數月之後返回族中,卻是受到家長教訓,吃了好一通皮肉之苦。
同一時間。
在那界中帳篷之處,在帳外巡邏的一人忽地入内,高聲言道:“有人來了。”
孔攸一怔,連忙問道:“是孔明來了?”心中不由地暗暗奇怪,想來此人不當來得如此之快。
況且,他既然來了,孔奪爲何并未回返?此時距離孔攸接到孔奪金鈴傳訊,不過兩刻鍾左右,若是現在到達,不啻于神兵天降。
通報之人尚未出言,帳外聲音已經傳了出來:“是我。”
迎面一人,大剌剌步入帳中。
見到來人,孔攸臉色一正,孔裕、孔禹、孔惺也連忙站起身來。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本族之中,地位僅在孔萱、孔郊之下的第三人,孔覃。
孔攸、孔禹等人對視一眼,心中籌謀,素聞孔覃生性自傲,莫非是前來問罪的?指責其等不當聯手對付外族人?
卻聽孔覃一擺手,道:“其餘的話也不必多說。我來助你們一臂之力,你們接納還是不接納?”
孔攸聞言大喜,一拍手道:“孔覃兄若是肯加入我們,那是再好不過。最後那緻勝一擊,情願讓與覃兄。”
孔禹、孔裕、孔惺交換眼色,都鄭重點頭,表示同意。
無論是困敵之法,還是衆人聯手的整體實力,孔攸等人自忖全無破綻。唯有可堪憂慮的,就是身爲主心骨的孔攸等四人,必将承受“孔明”雷霆一擊的壓力。若是藏在陣中不敢露面,又恐挫了己方銳氣。說來說去,還是缺了一個堪爲主心骨的人物,能夠給正面抵擋一陣。
有了孔覃加入,那麽最後一塊短闆也就補足了。
孔覃那日被雙面人戰倒,随後歸無咎趕來後,一言未發,輕易就被歸無咎一腳踹出二三裏遠,心中引爲奇恥大辱。
随後盤問他人,才知曉了這“孔明”的身份。
孔覃在第三層中武功雖然清零,但是以他的修爲,五六日時間重新攢齊進入第四層的本錢,并不爲難。
萬事俱備,再不猶疑。孔覃高聲道:“布陣!”
孔覃除了自己加入之外,另外還帶了三人過來。如此不但彌補的孔奪遲遲未至的缺口,就連孔裕、孔惺,也不必親自下場。
一時間,《八方因轉圖》形成了一個口袋陣,暗藏在“九門天障”的門戶之中,嚴陣以待。
孔覃、孔攸、孔裕、孔禹、孔惺五人,以孔覃爲中心一字排開,列在門戶正中,氣度倒也不凡。
神意如弓弦蓄緊,足足兩刻鍾後,孔覃忽地言道:“來了!”
四人打起精神,果然覺出一股鋒利無俦的銳氣,裹挾着喧嚣的遁光與靈機,一口氣沖進了口袋陣中!看來人相貌,正是讓無數與會修士聞之膽寒的少女傀儡之軀。
歸無咎正要暢舒胸臆,酣暢一戰,忽地覺出身上一物光華異變。
反手取出來一看,正是與會令符。此符的反面,五層文字,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清晰的“零”字,就在這一瞬,變成了一個“一”。
就在大戰即将開啓的要緊關頭,有一人打破僵局,斷然進入了第五層。
歸無咎張目一望,低聲喝道:“黃毛丫頭,安敢擾我心志?”
心中忖度,将面前這一群人,武功盡數奪之,也當有四億了。就讓你先行一步,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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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