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一處僻靜的密林,設下法陣遮護,歸無咎将“燭靈巧目”煉化運用。
即便面對田獵會勝負得失的利誘,流澤四人也可以選擇甯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态度;但是歸無咎擺明了要出手劫奪,四人現在的狀态,到底是無能爲力,隻能選擇妥協。此寶也就順利地落入歸無咎手中。
約莫過了兩刻鍾功夫,歸無咎将這件法寶切實掌握。此寶之本體,宛若一件堪爲玉佩、魚袋一般的飾品,小巧玲珑,無論是否發動,藏在袖中便可。一旦使用,也看不出絲毫變化與異象,隻是寶主本人雙目直視之處,會多出一杆小小的宛如空心竹管的異物。
這“竹管”一半通透,一半形同實體。一旦目力所視,對準一人,便有奇妙的氣息灌注進入空心“竹管”之内。通過竹節刻度,氣息之消長、深淺,自然就代表着所窺視之人的實力強弱。
歸無咎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收了法器,縱起遁光徘徊逡巡。
實際上功力到了他這一步,凡是修爲、境界在他之下者,其戰力深淺多半都能判然無誤;縱然是苦練了什麽遮掩秘訣,也完全無用。所以,入手“燭靈巧目”此寶,并非解決有無問題,隻是由粗而精,更上層樓罷了。
但是千萬不要小看了這一小步的提升。每一個“争符”修士之間都異常警惕,更何況,許多情境之下,并非隻是兩人之間狹路相逢,猝然遇見多個可以選擇的對手的情形,并不少見。此時,有了“燭靈巧目”這件寶物,對于敵手實力的判斷無疑就要直觀而快捷得多,更有助于歸無咎做出決策,保證他每一次出手,都是狩獵到價值最大的目标。
縱身飛掠了一刻鍾,歸無咎目中所見的與會者,已經有了百餘位之多。
隻不過這一群人對他并無絲毫警覺之意,有的甚至還主動招呼,沖歸無咎點頭一笑,道一聲“道友有禮了”;然後又轉過身去,操弄自家法寶兵刃,和化形“五獸”的怨靈交手不提。
遇到有人打招呼,歸無咎也和顔悅色,微笑着一颔首。
無它,這百餘人都是執“止符”一道的修士,和歸無咎并無利益沖突,自然也不懼他。
而歸無咎靠到近前,觀察此輩斬殺怨靈,自不是去套近乎,亦非借機休整,調适心情;他是存心要試一試這“燭靈巧目”,将刻度深淺和人物的實力切實地黏合起來。醫者不能自醫,占者不能知命。這件“燭靈巧目”異寶同樣如此。現在它雖然屬歸無咎所有,但是歸無咎卻不能用它來測量了自己。
約莫暗暗試過百餘人後,歸無咎已經心中有數了。
這件“燭靈巧目”異寶,乃是以每一人的器宇深淺爲标的,作出高下之判;而不可以迂直的将其直接當成戰力高下的比例尺。
譬如剛剛見過的百餘人,其中功行最高的一位,歸無咎幾乎疑心他是孔雀一族中排名前二十的嫡傳。他的氣機,在竹竿之中約莫是一尺二寸上下。而這百餘人中功行處于最底層的二三十人,竹竿中顯化氣機,約莫都是五寸八九分左右,差距甚是微小。
若是膠柱鼓瑟,以爲那功行最低的二三十人中,挑出兩人聯手,便能和功行最高的那位相匹敵,那就大錯特錯了。
歸無咎心中估量,按照這個比例,孔雀一族功行最高的嫡傳弟子,榜上排名靠前的孔萱、孔郊,若是能能超過尺五,也就相當了得了。而自己會達到多少?二尺,還是一尺八?
歸無咎畢竟道術高明,領悟之深遠非流澤四人可比。隻稍稍思索了一陣,便把“燭靈巧目”的氣機顯化和戰力高下之間的聯系梳理出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術中的妙理,說玄也玄,說簡其實也是至簡。道基高下,與戰力高低,關聯極爲密切,一旦說破了,算法也甚是簡單。一點玄妙之本,往三個方向得以衍生,又交彙爲一,便是落到實處的真實戰力之體現。
以“燭靈巧目”衡量出二人戰力,設若一人三寸,一人六寸,二者相差一倍;那麽雙方的實際戰力差距,就是三維相乘,八倍之數;若是“燭靈巧目”量度的長短相差三倍,雙方的戰力差距就是二十七倍。
以歸無咎剛剛所觀察到的那一群人而論,氣機顯化一尺二寸的那一位,戰力便相當于五寸八九分的那一群人,至少八至九人聯手。
但是這依舊是紙上談兵。若是實戰出手,修爲較低的八人精神、反應、戰術選擇,俱被壓制,極難發揮自己的全部實力。縱然是打上十回,恐怕依舊是修爲更高的那人,捉到機會,将聯手的一方各個擊破。
除非有一門陣法,能夠将那八九人的力道完全統禦合一,不漏分毫,所謂的“平分秋色”才能成爲現實。
所以此寶較爲準确的用途,還是體現在一對一的對抗中,知己知彼。
但是即便是如此情境,依舊有兩大疑難。其一,對方身上所懷寶物,會影響到“燭靈巧目”的氣機升降。這在流澤等人出于功利的目的看,或許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對于歸無咎來說,卻是一樁缺憾。其二,不同種族之間本力根基的差異,也會反映到“燭靈巧目”之中,而不能加以鑒别。
這本質上是這一寶物妙用未純,對于外在的幹擾因素未能盡數剝離的緣故。
歸無咎心中暗道,出了秘境之後,将此物交由小鐵匠研究一二。若是能夠将之改造成能夠排除一切外力幹擾,準确反映所觀察之人道術根基之高下,那麽此物的價值就大大提升了。
到時候,以此物觀測紫微大世界中的頂尖人物,尤其是《三十六子圖》中的天才,那幾乎是能把每一人能力都量化排序,實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就在這一邊思索,一邊飛遁的過程中,歸無咎忽地一愕。
此時他一身神意,正是處于非常松弛的狀态。但是就在歸無咎面前,一片幽森冷寂的密林之中,一點綠意憑空出現——眼眸中一道翠竹、一絲氣機占據了歸無咎視野之中的正中心。看刻度,一尺三寸五分。
這是“燭靈巧目”照在人身之後,顯化功用的體現。
歸無咎面色登時嚴肅起來,立刻将神識氣機擴展到最大,彌漫原野森林,正身對着目中“綠竹”的方向,沖刺過去!
果然,二三裏距離一閃而逝,歸無咎終于感到,在一株二三十丈高、兩人合抱的老樹上,藏着一絲淡淡的氣機。
歸無咎暗暗搖頭,沒想到獲得“燭靈巧目”之後,這件寶物給自己的第一次貢獻,不是衡量追襲獵物的價值選擇,而是作爲一件感知法寶,幫助自己發現了一個潛匿深藏的修士!
在歸無咎往那大樹之上撲擊過去的一瞬間,樹上潛隐之人知曉自己已經暴露,動如離弦之箭,加速遠遁。
此時方才看清,此人身軀矮小矯健,一身黑袍,正與自己一般,是一位執“争符”的修士。
歸無咎心中大奇。他此時是“孔明”的裝束,而非“謝玉真”的傀儡之身;再者說,就算他是“謝玉真”的面目出現,此地是他剛剛進來不久的第三層空間,自己還沒有大展拳腳,應當并沒有這麽大的“名聲”。
況且,此人顯化出一尺三寸五分的氣機,在怨靈界中絕對是屈指可數的人物,歸無咎先前所見之人中,唯有馬振、炎青山、以及剛剛和流澤四人聚在一處的那位孔雀一族修士,和他處于相近的層次,縱有勝負,也是半步之間的差距。
此等人物,身懷一種睥睨四方、視其餘“争符”修士如獵物的霸氣,才是常态。見到自己就跑,是何道理?
莫非此人身上,同樣有一件和“燭靈巧目”類似的法寶,察覺自己功行戰力遠高于他,這才希冀蒙混過關在前,遁逃遠避在後?歸無咎想了一想,也覺得不大可能。
此人功行雖妙,但是如何禁得住歸無咎全力追趕。二人一追一逃約莫三十餘息,差距已經由一裏上下,迫近至十五六丈。
這人見自己再無機會逃遁,蓦地選擇止步。一轉身,正面迎着歸無咎,面色陰沉。
兩人都駐足懸停,歸無咎得以放出神識氣機仔細感應。此人應當是一位孔雀一族的修士無疑。
僵持了一陣,這人率先出言道:“這位道友。你身懷六億四千三百五十三萬武功,在目前怨靈界中與會修士中,穩居第一。想來孔旦目前所積攢的三千多萬武功,也放不進你的眼中。雙方罷手,于你于我皆有利無弊。”
這一下歸無咎的确是驚訝得很。此人所言的武功數字,絲毫不差。歸無咎眉頭一皺,反手将牌符取出一看。果然,四月之期未至,武功排名依舊并未開啓。
何況,就是開啓了,這小小牌符,也隻是顯示排名而已,要将每一人的武功數目精确顯示,恐怕也有所不及。
至于此人的姓名,歸無咎倒是有幾分印象,約莫在博注之中賠率排名七八位的樣子。倒是與他顯出的氣機數值相吻合。
歸無咎淡然道:“我有什麽好處?”
孔旦略一猶豫,道:“有望将第一名的排名保持到最後,就是好處。若你對我出手,目前已經進入第四層的本族‘争符’修士,定會聯合起來,與你爲敵。”
歸無咎搖頭道:“這似乎不是孔雀一族的子弟所能做出來的事情。”
孔旦的回應非常迅捷:“事急從權。對付非常之人,當用非常之法。你隻需要知道,本人掌握着聯絡其餘孔雀一族修士的秘法。”
歸無咎忽地一聲輕笑,道:“你若說出來,何以能夠知曉本人的武功數目,就放過你。”
孔旦回應道:“我不僅知道你的武功數目,還知道你在一二層中,無所不在。短短一個時辰就能劫掠百餘人,所向披靡,無人能擋。你若不肯放過我,這些事迹,用不了多久,第四層的‘争符’修士就會提前知曉。到時候,定會對你奪魁之路造成阻礙。”
歸無咎淡然一笑,不爲所動。一瞬身已經鑽入“謝玉真”軀殼之中,“小苒依依”握持在手。
孔旦心頭一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