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一位氣度不着具象的男子,歸無咎沒有太多思考就猜出其身份。
一來是他功行氣象實在卓越,難有第二人争鋒;再者天懸道上曾經見其筆意,如今對照面目,其精神若合符節。
當“軒轅懷”的名字明晰起來之後,說來也奇。前一位似乎面目異常相熟的女子,其形象在歸無咎心目中也逐漸清晰起來。
似乎有一個嬌小的身影,逐漸長高變大,道途之中填充無數精彩荟萃的義理納入其身軀,而又經由一道奇妙的轉折變化,構成一次升華,最終成就畫卷之中的面目。
歸無咎心中啞然。四百年後,才是整三十六萬年之期。此卷有照見未來之能,因而自己一時間隻是從過往熟人中去想,才未能想到她頭上去。
這三十六幅圖卷,赫然是将未來數百年、數千年中攪動風雲的時代主角,提前揭秘周知。
歸無咎将三十六道畫影圖形,一一牢記心中。
九宗序列之中尚未相識的六七位,四百年後自有相見之日;而歸無咎現在需要用心掌握的,卻是九宗之外、其餘一十八位應時而出的天才人物。
隐宗序列,乃是除了聖教祖庭之外,這一紀元本土仙道文明的全部精粹。
歸無咎自然不認爲,這數百家隐宗之内,入得三十六人榜單的,僅有陸乘文一人。
歸無咎大緻估算,與陰陽道、巫道、武道等式微蟄伏的流脈相較,仙道傳承乃是葷葷大宗,得道正統。即便有妖魔一流入局,在其餘十八人中,仙道正傳至少也當有六至九人。
聖教祖庭道法之盛固然淩駕于其餘隐宗之上,但那更多是建立在兩位震古爍今的人劫道尊鎮壓。考慮到規模所限,氣運流布,數百隐宗相加,至少也要占的這六至九人中的半壁江山。
這通過“玄黃鏡”和“玄黃令”溝通的诠道之會,在相鬥之前雙方已能夠通過寶鏡交通姓名,相見如晤。
如此,若是又有三十六人之中的人物,歸無咎也可提前見面,暫時避開,借助這半年的時間抓緊修行。
當然,歸無咎心中有數。這三十六幅影像也未必就能夠一定作準。
以陸乘文爲例,若是他不能解開心結,打開第三道錦囊,而是就此消沉下去。那麽可以預見,這第三十六席上之人,必定換了另外一個生面孔。
至于排名靠前之人,雖然地位較爲穩固,但是誰也不敢說必定沒有變數。
不過,歸無咎眼下卻又生一策;因爲和陸乘文的意外緣分,自己的铨道會之旅也當因此會有一個更爲順遂可靠的曆程。
将三十六人之畫影圖形盡收于心,歸無咎轉頭一望。陸乘文已經将目光從他自家所屬的那幅畫像之上移開,目不轉睛的凝視着歸無咎等六人輪流變換的座席。
歸無咎笑問道:“不知陸道友現在作何感想?”
陸乘文輕撫掌中玉笛,沉思一陣,道:“大約有三種念頭纏繞。”
“先前‘雲頂金柱’神通修煉至‘天衣無縫’之境,已經是堪比曆代天玄上真的層次;至于煉成‘天人之際’的最終成就法,若說心中無有幾分寫意自得,那是不可能的。”
“料想古今天才人物,其登峰造極之境,縱未能至,恐也相距不遠。”
“直至歸兄現于當面,才打消了陸某這一份念想。隻是這極境之遠,卻又變得模糊不清起來;似乎如那谶語所示,天外有天,永無窮極。”
陸乘文長出一口氣,道:“坦率的說,這所謂的又副卷之骥尾,當世英傑第三十六位;距離陸某人原先心中所想,有着相當的差距。若是說沒有絲毫失落,那是欺人之談。”
“但是既然是限定三十六位,也就斷絕了排名,千人,萬人之後的可能,終究是提供了一個明确的邊界,不至于就此滑向自我懷疑,永堕沉淪。”
歸無咎心中感歎,暗暗搖頭,這就是土著文明和九宗道法的差距所在了。
在入道精微、窮理見真之法門中,本土文明确然有所不足。九宗序列的英傑,在道法修煉到一定程度之後,距離圓滿無暇是否成就、相去多寡,相較曆代先賢之高下,心中了然如明鏡,絲毫差錯不得。
而本土文明之中的道法判明卻不若九宗明晰。修士臻至何等境界,唯有通過神通法門中較爲粗淺的階段劃分管窺一二。故而縱然修爲到了高明如陸乘文的地步,依舊不敢笃定自己在道法長河之中處于哪一個階段。
歸無咎笑言道:“陸兄所言,似乎僅有其二。不知這第三道念頭,意有何指?”
陸乘文認真言道:“打開第三道錦囊時,當中那道聲音言道,這是賜予我的一道機緣。陸某以爲,已經知道這‘機緣’之所指了。”
自從三卷圖案現世,歸無咎和陸乘文稍一詫異之後,都清晰無二的感受道,三道圖卷,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淡薄。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煙消雲散。
而那金符之本體,同樣不存于世。
顯然陸乘文相遇的異人傳音中,所言的“良緣”并非是是什麽具體的寶物。
陸乘文曼然道:“陸某以爲。所謂的機緣并非三十六圖人像這具體的機關消息。而是一種心境。”
陸乘文頓了一頓,轉首面向歸無咎,目光之中似是懇摯,似是欽佩。終于言道:“方才歸道友一番勸谏之言,陸某一時間隻覺得深入本心,胸中郁結爲之一解。”
“修習道你我這等境界,一切心意變化,俱非無的放矢。隻是陸某方才心有所動,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唯有現在,才算是真正洞徹玄機。”
“現在可以肯定,留下這三十六像圖卷之人,修爲之高,恐怕早已超越陸某從前所見的極限。就連聖教祖庭那二位,也斷然難以有這等照見未來、算定周天的偉力。至此陸某方才徹底明悟,歸道友所言天高海闊、各自精彩的真義。”
陸乘文緩緩道:“必定是歸道友早就有了這種超脫三界的大視野,方才有方才這一番金玉良言。由此可見,歸道友早已見過類似于賜予陸某三道錦囊之人。”
“況且與陸某之渾渾噩噩不同,歸道友早已知其根底,故能有視一界天如一孤舟飛嶼的氣度。”
歸無咎聞言心中一訝。
想不到,陸乘文通過這留下機緣之人的不凡根腳,徹底打破視角的局限,竟然看破了剛剛自己一番說辭的着墨處。
見歸無咎并未否認,陸乘文見機又道:“歸道友試遍隐宗真傳之後,若無敵手,下一步就是和聖教祖庭的嫡傳弟子交鋒了。于這一步驟,陸某卻有一道建議。”
歸無咎仔細審視了陸乘文一眼,不想原先那若有若無的消極氣息退散之後,此時的陸乘文,卻突然變得特别主動與活躍。
當即言道:“陸道友請說。”
陸乘文道:“依陸某之見,歸道友以一人之力挑戰聖教祖庭之嫡傳,固然驚世駭俗,但是未必不會顯得過于淩厲了一些。若是有三五人、六七人相伴,組成一支遊曆切磋的團隊,就不那麽鋒銳逼人,劍拔弩張。行事之間,也就多了許多轉圜的餘地。”
“自然,賭約中勝負之數,還是以歸道友壓軸的一役爲準。”
歸無咎訝然道:“聽陸道友之意,是有意加入其中了?”
陸乘文擡頭看了那輪轉不休的六道影像,音聲鎮定:“這應時而出的三十六位天才人物,想必最終都各有依附,歸于前六人所屬的陣營之中。以私而論,歸道友之于陸某,既算是有恩,又算是有緣。若蒙歸道友不棄,自然是優先選擇歸道友這一陣營。”
“以公心而論,歸道友多半是主導隐宗出世、注定領袖群倫的人物。在下也沒有轉投别家的道理。”
歸無咎低頭沉吟一陣,斟酌言辭,笑道:“如陸道友所見。得見天外之人的機緣,歸某确實有過不止一次。”
“也正應爲這一道機緣,對于這三十六幅畫卷之中的人物,歸某多半也認得一些。”
“這排名最前的六人,若是有誰穩固的榜首之位,恐怕的确會有非同凡響的氣運加身;但是若說這六人定是分屬六個不同的陣營,那也未必。”
“至少其中有一人,是歸某的故友;另有一人,也注定會是歸某的同道中人。”
此語一出,陸乘文倒是比初見三十六道圖卷之時還要驚訝。連忙追問道:“不知陸某可有緣與之一晤否?”
歸無咎笑道:“歸某之故友,雖遙隔界天,但是将來總有相見之時;至于另外一人,雖可見得。但是她道法未成,隻怕陸道友伸出一根手指頭,就能将之擊倒。故而不見也罷。”
“不過就眼下而言,若是陸道友有心,倒是真的可以幫上歸某一忙。句餘地脈,十八宗扶搖會上有何等人物,不知陸道友能告知否?”
陸乘文欣然颔首。
歸無咎心中一振,自陸乘文開始,他似乎見到了自己羽翼雲集、鑄成大勢的起點。
……
Ps:前天作息不準,昨天頭痛沒更。結果昨天晚上補覺睡得太多了,反而導緻今天昏痛的更厲害了。半決賽決賽就不看了。今天這一更是昨天的,今天的留在明天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