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一靈形修士駕光直上站立自己四人身前,态度從容,并無懼色。李道人等四人一時都有些出神。
桑道人雙目發紅,血氣循着經絡隐現隐伏,周身似有一團青色煞氣環轉。他此時七情恣肆,行事幾乎不爲靈明所主。一舉手就要當場打殺了歸無咎。
李道人連忙伸手阻住。張口言道:“你家師長何在?着他速速出來聽令。”
歸無咎淡聲言道:“我便是貞如島島主。”
四人都是一愕。
林道人不悅道:“小輩休要胡言。金丹散修租用洞府,爲的是煉化五行雜玉。你一個靈形修士,租島何爲?莫不是你家師長貪生怕死,将你抛出來頂缸?”
歸無咎輕輕一笑,并不理會林道人。
秃頭道人遲疑道:“就權當這小子是此島地主處置。诏令還宣否?不許煉化精玉,罰沒百年所得,于一靈形修士而言,似乎文不對題。”
桑道人怒喝道:“就當捏死一隻螞蟻,随手打殺了便是。哪裏有這許多廢話!”
話音未落,桑道人反手一點。小指一顫,指間三縷白氣激射而出,直奔歸無咎印堂、胸口、小腹三處。
“剝”“剝”“剝”三聲鈍響。地下貞如島亂石灘上被砸出三個丈許深坑。而歸無咎早已側身避過數尺之外。
“咦!”
李道人三人同時驚疑出聲。桑道人也未料到一靈形修士,居然能躲過“虛丹成韻”的閃電一擊。臉上血紅戾氣蛻下小半,有些認真的打量歸無咎的修爲。
林道人肅然言道:“莫不是如本門“返丹歸元術”一流的隐匿修爲的神通?桑師弟小心了。這人恐怕并非散修,而是别派刺入餘玄宗的細作一流。”
桑道人神志本已清明了些許。但他最受不得激,聽林道人教他小心的言語,立時感到受了小看。
桑道人一頓足,雙手高舉,扯起嗓子嚎叫一聲,聲音凄厲無比。兩團碧煙從掌心滾滾溢出,化作無窮藤蔓。這藤蔓裹挾着青煙,若隐若現,憑目力極難把握其蹤迹。刹那間分上下左右四個方向,朝着歸無咎作勢撲去。
按說這藤蔓滋長之勢再快,也不如丹煞一擊。可是這藤蔓湧出之後。枝上發新芽,新芽再抽枝,生生不息,源源不絕。分裂七八次的速度疊加,全不下于禦使無形煞氣的殺伐神通。
桑道人雖受了林道人一激。但作爲壽數三百以上的金丹修士,遭逢未明深淺的敵手,應當以何等态度應戰,早已融入到本能之中。
更何況他淪落到現在這地步,就是因爲曾經一次掉以輕心,以至于成千古恨事、一生之恥。
方才與應嵩交戰,他亦是小觑了對方的情況下,被壓在下風許久。現在桑道人這一出手,分明施展了全力,遠遠超過了先前對應嵩出手的聲勢。
歸無咎卻不硬拼,身形一陣晃動,化作一縷微風,轉眼間已在五六百丈之外。
桑道人的攻固然淩厲無論,歸無咎的避卻更加輕松寫意。
這一下遁速之快,比之尋常金丹一重境修士還要快了三四分。歸無咎早已定計,先窺看對手虛實,再尋找勝機。
秃頭道人喃喃道:“好快的速度!”
桑道人見自己全力出手,竟被對手輕松避過。此刻瞪大雙眼,神色半是凝重,半是憤怒。他口中念誦法訣,同時撕開胸膛。頭頂,雙手,雙足,胸腹間噴湧出無邊綠氣。
這綠意并不故技重施,化作藤蔓。而是一團團如同青色的團子,朝着歸無咎上下八方環繞包圍。占定方位之後,這一團團青種呼吸間發芽散葉,滋長壯大!
這一團團無根浮翠,懸藤密翳,蒙蔽青天。鼓蕩着沸騰的紫氣,宛若一座巨大的牢籠,将歸無咎牢牢困定。
李道人等三人見桑道人一擊無功,毫不猶豫便使出了乙木青藤神通的絕招“虛生天牢”,俱都精神一振。這一擊即便不曾将對手拿下,也當窺看了對方真正底牌。
桑道人瞪大雙目,等待着歸無咎以何等攻伐手段破局!
此時的歸無咎唯有如同先前的應嵩一般正面應戰,以神通對神通,破解了桑道人的道術,方有一線生機。否則便隻能被這無限青藤困斃絞殺。
歸無咎卻依舊不出手,朝着青藤尚未合攏的縫隙沖刺。
桑道人狂笑道:“找死!”
同時手中掐訣,口中念誦。青藤牢籠的縫隙迅速收攏。
然而他口訣念了一半,笑容僵在臉上。李道人等三人亦再次驚呼。
歸無咎宛然站立在二三裏之外,反手二符,對着漫卷青藤和桑道人射去。他距離青藤合攏尚有數丈時,速度陡然加快,幾乎達到了金丹修士五六倍之多。瞬間就擺脫了牢籠籠罩的範圍。
李道人等四人心頭,生出極其怪異和扭曲的感覺。
“虛生天牢”之術将歸無咎牢牢鎖定後,他們本拟歸無咎當使出“聚元合丹”的秘術,返回金丹修士的真面目,然後硬碰硬分出高下。豈料歸無咎依舊輕輕巧巧從牢籠中脫身。
更詭異的是,歸無咎雖然加速到一個恐怖的速度。但他渾身上下輕飄飄,空蕩蕩,沒有一絲奮力驅使元光或丹煞的痕迹。好似對方是天地之力的提線木偶,這方天地輕輕捏住他,将他挪動到想要達到的位置。
這種感覺違反了自身道法理解的感覺,讓他們四人很不舒服。
這時歸無咎射出的符箓亦分别擊至。一符和那無邊藤蔓牢籠碰撞,頓時紅霞漫天,熱流騰湧,絢爛火氣蒸騰于數裏之外。那青藤倒還沒什麽,藤上綠葉轉瞬間便被烤得發黃枯萎。
桑道人見這威勢,已知對方所用時一枚極高明的火屬性符箓。此符威能雖甚爲驚人,但他估計自己大可抵受得住。
不過金丹修士在鬥戰之中,無不秉持師門傳授、畢身經驗彙聚的鐵則。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危險,亦不可親身受之。桑道人毫不猶豫的口中吐出一枚青團,轉眼間化作一面巨大的盾牌,抵擋在百丈之外。
豈料那符箓和歸無咎本人一般無二,,瞬間加速。一個極快、極輕巧的拐彎便繞過盾牌。直奔桑道人而去。
桑道人圓瞪雙目,大叫道:“莫要小觑了人!”張口一吐,又是一顆大如鵝卵的碧氣應聲而出。不過這一枚碧氣丸子顔色稍暗,似與先前不同。
桑道人伸手将這丸碧氣抓住,然後在臉上胡亂塗抹。頃刻間,一副厚達數寸的綠甲披在身上。
歸無咎一笑,隻要桑道人選擇硬接這一招,無論用何等手段都不濟事。這一着虛虛實實之計,便要建功。
此符接近桑道人十丈之内時,這股濃縮到極緻的恐怖氣息再難以掩飾。
桑道人四人同時色變,張口大喝。
林道人、秃頭道人齊聲道:“不好!”
李道人卻道:“空蘊念劍!”他修爲最深,見識最高。這一語是提示桑道人因對之策。
桑道人張口怒吼,聽不出說些什麽。隻見他奮起渾身丹煞。三柄窄如竹筷的法劍陡然在鹵門現出。其中兩柄清光盈盈,神完氣足;另一柄卻隻是淡淡虛影,明顯是和應嵩交手之後尚未恢複。
桑道人電光石火的一伸手,彈在一柄品貌完好的法劍上。法劍一聲清響,化作碎冰微塵随風散去。
歸無咎隻覺這枚必可建功的“大元雷真符”靈機極速消散,似乎将要變爲一張廢紙。當機立斷,即刻發動符箓。
可是終究還是遲了一步,此符催動之時,隻發出“嗤”“嗤”兩聲悶響,随後化成粉末。
歸無咎暗道可惜。桑道人方才所立的位置有些奧妙,給了他一個極好的機會,卻未曾把握住。
對方這法劍神通很是了得。比之于越衡宗外府别傳神通也不遜色。
不過他打定主意,今日必要拿下這四人!
這四人雖是斷了道途的金丹修士,但畢竟隸屬一等宗門星月門。鬥法之能遠較尋常散修爲勝。這四人中任意一人,鬥敗如火雲道人輩五六人聯手,也不在話下。
歸無咎敢于和這四人交手,自然不是魯莽行事。
前次與火雲道人交手,因金丹修士與靈形修士遁速的差距。歸無咎要躲避火雲道人攻殺,須一口氣使出“元祐善祥符”“縱地遁形符”“正位北辰小挪移符”三種手段。
然而現在在自家洞府門前,“聽雲”大陣之下,他遁速之快幾乎達到金丹修士數倍。原先須盡力彌補的破綻,反而成了自家長處。
更何況一旦有變,他大可躲進洞府之中作爲最後退路。那吳淼所贈《裂風水火陣》、《甲兵土牢陣》固然不足爲恃,但他自家所布《三返權輿陣》卻絕非任何金丹修士所能破解。
實則歸無咎最保守的策略,便是躲在洞府之中龜縮不出。受到“一炁斷天南”之障的限制,星月門修士必須在三日内,盡可能完成較多殺傷,勢必無心與歸無咎多耗。這是歸無咎的天時之利。
星月門修士至多對着此島禁陣未及之處狂轟濫炸一番。一旦久攻不下,也隻得離開此地。歸無咎便可及時出了洞府,隻需趕在外人出沒之前,将整座貞如島恢複原貌,便可高枕無憂。
如果是剛剛踏足荒海時的歸無咎,毫無疑問會選擇此種策略。
穩紮穩打,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但瘋丫頭将軒轅懷的消息傳來。促使歸無咎的心境、行事方略産生了調整。這并非歸無咎心境不穩,而是他所處的立場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成就陰魚九珠、開派一人開始,歸無咎相信前路雖難,但大局上自己依舊是五百年之争的領跑者。但是軒轅懷的出現,意味着歸無咎從領跑者變成了追趕者。
既然如此,每一個提升錘煉自己的機會都不能錯過。坐擁貞如島主場,天時地利。若不敢與對方奮力一搏,又如何把握成道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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