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修廣微一點頭,似乎一切均在其意料之中。
無有滞留,轉身來到丹水陰魚之前。這一站定,卻突然停了下來。
衆人見他幹淨利落的架勢,均以爲陰魚之試也要一鼓作氣的完成,孰料喬修廣在丹水陰魚之前那麽不丁不八地一站,準備時間居然比之前任何一人都要更久。
在場的靈形境弟子自然靜心等待,但旁觀的真氣境弟子卻有些無精打采了,幾個人影輕輕晃動,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就在這兔起鹘落間,喬修廣動了。眼動,手動,腳動,這一式“泥潭霧騰”居然比陽魚試時還要快了數倍!
喬修廣一掌擊出,如星馳電走。一枚紫色坤靈珠應聲升騰。
熟料這枚坤靈珠飛出魚口不足半息功夫,喬修廣第二掌已然擊出。
第三掌….
第四掌….
圍觀諸人無不大吃一驚,均把雙目牢牢鎖定丹水陰魚魚口。
一,二,三,四四枚坤靈珠依次飛出,衆人長出一口氣之餘,不由對喬修廣大爲佩服。
這丹水陰魚輕敏變幻,發力稍差半分就南轅北轍,衆人相試之時無不小心翼翼,所耗費的心力遠在惶火陽魚之上。這喬修廣用極快的時間連發四擊,可謂極爲難能。
喬修廣雙目之中閃過欣慰之色。
他觀察已久,精準掌控坤靈珠的運轉的确極爲困難。之前數人在丹水陰魚試時無不力求把握最佳機會方才出手。但是這樣一來,成功率雖然保證了,但是除了那較卓越的數人外,三十六息時間内至多打出四、五擊而已。陽魚試多半是力有時而窮,而陰魚試卻因爲保守的緣故,明明有所餘力卻時間告罄,殊可惋惜。
當然,若是若倉促出手導緻失敗,同樣是不可接受的。因此敢于捕捉那間不容發的機會果斷出手,就成了勝負的關鍵。
成不銘陽魚試勉強成就八珠,那麽自己達到八珠的希望極爲渺茫。他給自己制定的目标是正常發揮,得了七珠即可。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同樣也是偏于“陽行”之體。那麽陰魚試到底是六珠還是七珠就很關鍵了。如果策略得當,同樣拿下七珠,那麽十四星的成績就有較大把握奪取一個真傳弟子之位。
喬修廣見自己行險成功,連忙穩固心神,煉化元光,足足停了十餘息的時間,揮掌擊出第五擊。
喬修廣第五擊、第六擊回歸到了正常的節奏,每一擊均調整七至十息時間,力求不失。
三十六息将滿,喬修廣的第七擊也恰好調整至最佳狀态,一擊正中魚尾,在首枚坤靈珠落地的瞬間,第七珠從魚口中噴薄而出!
十四星!
喬修廣隻覺雙腿發軟,幾乎一個趔趄,緩緩回歸本座。
鍾子昌、染冬菱面色凝重,如罩寒霜。
他們功行也算較爲出色,隐隐約約能夠看出喬修廣用了巧妙構思,幾乎達到了自身能力的極限。如果自己功行比此人确實略遜一籌,那麽決計無法達到相同的成績。
但二人也是果毅能斷之人,并不因此遲疑畏懼,未有間歇就依次下場。
鍾子昌,惶火陽魚七珠,丹水陰魚五珠;十二星;
染冬菱,惶火陽魚六珠,丹水陰魚七珠;十三星;
鍾染二人功行在伯仲之間。如果發揮正常水準,染冬菱陰魚、陽魚均當是六珠的成績,想要達到七珠隻是理論上的可能。染冬菱自己也是抱着萬一之念,如果惶火陽魚能夠達到七星,還有細微機會沖擊真傳之位。最終眼見未能如願,也徹底放松下來,陰魚試倒算是完全發揮了實力,達到七珠。
如他們這般隻有些微機會沖擊真傳的靈形弟子,均心性甚好,沒有患得患失之念。
就在染冬菱落座之後,一個淡黃色身影動作輕捷,從座位上翩然躍起,走進惶火陽魚。他身材勁挺如松,行動間卻飄然淩塵,形成一種特有的反差,頗有高古之風。
方才鍾子昌,染冬菱下場時,空氣中一直彌漫着一股凝重的味道,直到染冬菱的陰魚試開始時才稍稍緩解。此人一下場,卻頓時帶來一股生動活潑的氣息。
此人正是宮直文,以三年十個月左右完成《九元書》的修行,在衆弟子中也算是排在前列。除了那深藏不露的韓太康,諸位靈形期弟子一貫以成不銘爲首,喬修廣,容常治次之,甯素塵、鍾子昌、染冬菱再次之,再往下便是葉疏影、宮直文等三四人。
宮直文行事俊逸超脫,性喜交遊,又能折節下交,即便在沖霄閣之外也有不少同門摯友。因他家中排行第二,兼“宮公子”稱呼略顯拗口,山遊友人均稱呼其宮二公子。
此人站定在惶火陽魚旁邊,和成不銘一樣,同樣是拉起一個“騰炎焚枯”陽變的架子。
隻是宮直文的氣象卻和成不銘迥然不同。如果說成不銘像是一隻蘊藏無窮力量、意欲擊破青天的大錘,這宮直文卻是奇崛之中暗藏柔韌,仿佛張至滿弦的鐵弓,含而不露,蓄勢待發。
一聲敗革之響,宮直文一身元光之力已如離弦之箭,正中陽魚魚尾!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擊之下,七枚乾明珠沖天而起!
還沒有結束。
第八枚乾明珠掙紮着擠出魚口。如果說成不銘陽魚成就八珠已經頗爲勉強,第八枚乾明珠躍出魚口不過寸許。那此時這第八枚乾明珠不過堪堪擠出魚口而已。然而乾明珠哪怕沖出魚口隻有半分,也不會再度落回。向旁邊輕輕一滾,同前七枚乾明珠一起,落于黑白陣圖上,消失不見。
無論看起來有多勉強,八珠終究是八珠。
自成不銘第一個下場之後,場上一直波瀾不驚,就算偶有起伏也不足以動人心魄。此刻卻是波瀾再起。
光幕外圍觀的真氣境弟子再度變成了衆聲啧啧之貌。而圍圈坐定的二十三名弟子,絕大多數都是用一種近似“見面不識”的複雜眼光看着宮直文。就連成不銘,似乎也是心起波瀾的樣子。
十位真傳門下長老有相鄰的均在竊竊私語,聽不清說些什麽。
霍真人微笑道:“好,好,好,本屆已有三人了。”
盧真人歎道:“可惜。”
五陵殿主依舊面不改色,也未有隻言片語。
霍真人所說的“三人”,指的是過去數百年的真傳法會之上,陰陽魚試中得了十四星,便有較大的把握奪取真傳铨選的頭名。
然而上屆法會,文晉元以十六星奪取頭名,第二名、第三名也分别得了十五星、十四星。
以這宮直文的功底,丹水陰魚之試當有把握得六星以上。若是如此,本屆真傳法會上便有成不銘、喬修廣、宮直文三人達到十四星。這還未曾算上那“待诏真傳”身份的韓太康。
既爲待诏真傳,必定是數千年一出的天資,更在這三人之上。
盧真人所說的“可惜”,自然是指有一位十四星成績的弟子竟然注定無緣晉位真傳。
那安坐于客座上的神秘青年笑道:“此輩也不過是充實貴門中高層的實力罷了,何惜之有?真正鼎定山河的那一場,可指望不上此輩。”
他雖然出語貶低越衡宗弟子,但他畢竟身份奇高,嶽、盧、霍三人也不便與他相争。
再者說,此人說的雖不中聽但也是事實。大能之争非比尋常,嶽玄英當年十七星的天資,最終在最後一步也隻能黯然收場。
面對宮直文這出人意料的黑馬,在場靈形弟子中隻有極少數的數人安之若素,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
令人意外的是,喬修廣卻是這保持鎮定的數人之一。
按理說,宮直文陽魚得了八珠,受影響最大的便是喬修廣。
宮直文功法“陽行”衆所周知,想必丹水陰魚試成績會稍差。但是隻要他能得一個六珠,同樣是十四星的成績,便能夠擠下喬修廣,奪得一個名額。
陰陽魚試總分相同,偏至之才潛力更高,排名靠前。這是涉及到以後金丹境修行的一大奧妙,目前衆多靈形弟子也不明所以,隻是規則如此。
自從嶽玄英真人宣布本屆真傳之會隻取二人,悟出那韓太康竟然是待诏真傳的身份,喬修廣想起自己候在歸無咎洞府守候追問的故事,不由地湧起一絲荒誕之感,心境上也産生一些微妙變化。
直到他在陰魚試中竭盡所能,險中求勝獲得七珠,他心頭便産生一絲渾然成圓的感覺。這是一種竭盡所能後,無悔無怨坦蕩。至于最終結果如何,是否能夠成就真傳弟子,仿佛和他沒有絲毫關系。
宮直文的陰魚試波瀾不驚,以六珠成就完成。
實則以他的功底,借鑒喬修廣的方法,其實有足夠潛力成就七珠,如此陽魚試八珠,陰魚試七珠,總分十五星的成績足可與成不銘并駕齊驅。
隻是此法有一定風險,前數下搏擊式的出手萬一沒有把握好,可就要前功盡棄。因此他力求穩妥,每一擊都是調息均勻,最終在第一枚坤靈珠落地的瞬間恰好完成六珠。如此以最小的優勢壓倒了喬修廣,暫列第二位。
宮直文看了一眼,算上自己,已然是十八人下場,如無例外,自己當是得了一個真傳弟子之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