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蘇婥輕拍着母親的後背,見她有些許冷靜之後,小心翼翼試探道:“母親,不如就讓這位徐醫女試試吧,如宋院判所說,以毒攻毒或許真有奇效也說不定呢?”
可姜氏卻掙開女兒的安撫,一步擋在了蘇彥床頭,高聲堅決地說道:“不可以,絕不可以,我的彥兒就這一條命,誰知道這毒物服下究竟是何結果,若有什麽三長兩短,誰能負這個責任!難道是你們那位故弄玄虛、浪得虛名的孟神醫?”
“母親,孟神醫怎會是浪得虛名呢。”蘇婥知道母親是急壞了,才會這般口不擇言。
姜氏卻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反倒咄咄逼人,看着“徐醫女”仿佛要吃了她一般:“你倒是說啊,我兒若有什麽萬一,該當如何?!”
“我來負責!”
姜氏擡起眼皮看着她滿是嘲谑,冷笑道:“憑你?一個小醫女?”
連一旁的宋太醫亦不禁擡頭端詳這小女子,心中暗想:果然西穹人都是這般不自量力,一介小小一女都敢在堂堂鎮國公夫人面前口出狂言。
而下一刻,徐醫女輕輕揭開了面上薄紗,看着姜氏,目色清朗、好整以暇,“小醫女不可,那麽西穹安和公主可以嗎?”
“什麽,你……”姜氏指着慕雲漪後退一步,她如何也沒有想到,眼前之人根本不是什麽浮世齋的小醫女,而真真切切的是西穹那安和公主,當今西穹皇帝的長姐——慕雲漪!
“本宮以慕氏安和公主做保,現在國公夫人可以答應用藥了嗎?”
蘇婥見勢連忙幫腔道:“母親,就讓雲漪試試吧,反正哥哥現在這樣……也一直未見好轉,再壞還能到什麽地步呢?”
姜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沒好氣地瞪了蘇婥一眼,似乎在告訴她:晚一點再同她算賬。
蘇婥悻悻然不敢再多言,轉而悄悄看向旁邊的宋院判,向他求助。
宋院判也不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知道眼下姜氏雖然在氣頭上,但救兒之心才是當務之急,所以眼下最需要的隻是一個恰當的“台階”。
“國公夫人,這萬毒膏由各種奇毒彙聚煉制而成,其性之毒遠高于将軍所中之毒,也正因如此,才更有機會壓制毒性,從而徹底根除,實不相瞞,此種劇毒若讓老夫去找,一時間恐怕倒真是難以尋得。”
“若此藥下去彥兒仍未見好,那我……”姜氏本還想說什麽的,可長了口卻什麽都說不出,終是歎了口氣擺擺手,“罷了罷了,由你去罷。”說着,便走去了外間。
蘇婥見母親松口,生怕她反悔似的,連忙問道:“雲漪,這藥膏是直接塗于傷口上嗎?你方才說還要内服?”
“是,外用薄塗于傷口一層,每日早晚各一次,至于内服,待我取一半藥膏搓成小丸,喂他送水服下即可。”慕雲漪邊說,邊問宋太醫讨了個幹淨小罐,将萬毒膏分出一半來。
“搓分藥丸便交給我罷,平日裏制香時也總要搓香丸,這活計我最是在行了!反倒是上藥,這萬毒膏恐怕講究極多,不如就……煩勞你一下?”蘇婥拿過一半萬毒膏,請求一般看着慕雲漪。
慕雲漪怎會看不出蘇婥話裏狀似無意的“刻意”?遲疑稍許,看一旁的姜氏也未曾做聲反對,緊要關頭,自己又何必顧及許多,便拿着萬毒膏來到了蘇彥的床邊,爲他塗藥。
蘇婥站在外間的桌案邊上搓分藥丸,母親姜氏亦淨了手,坐在了蘇婥邊上,同她一起動手。
“臭丫頭,如今長大了,學會同外人一道诓騙母親了?”姜氏睨了女兒一眼。
蘇婥聽母親這語氣,知道她雖生氣,卻已經軟下很多,便撒嬌一般說道:“母親言重了,這哪裏是诓騙呢,這不過是善意的謊言,或者說……緩兵之計?”
“少來,你們兩人是拿我當癡子耍,還要說的這般冠冕堂皇?”
“起初我們并不是爲了瞞着母親一人,您也知道雲漪身份特殊,她扮作醫女身份,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不在這要命的關頭引起不必要的差池。若不然,那日我們回府還不知道多生多少事端呢!”
“那這藥膏呢?”姜氏點了點桌上已經分出不少的小藥丸,問道:“怎的不早拿出來?”
“這母親便是錯怪我和雲漪了,今早雲漪本要親自去請孟神醫來上陵,正要出城時碰到了孟神醫派來的人送藥,這不我們便趕緊給哥哥用藥來了。”
姜氏雖然沒有立即回應,心裏卻是絕對相信的,她深知蘇婥對于哥哥的重視和緊張,全然不亞于自己這個做母親的。
然而在蘇婥的話裏,姜氏卻覺察出了些許旁的事情,她擡頭看着女兒,遲疑地問道:“那個安和公主,怎麽這般緊張你哥哥?”
“呃,大約是因爲,雲漪和哥哥怎麽說也算是戰場上的舊相識,加上無相之墟共同奮戰拼殺,所以出于義氣才……”蘇婥一時間不知如何對母親解釋此事,便将一切歸結爲“江湖道義”,然而她沒想到的是,母親知道的遠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當初關于蘇彥與西穹那“妖女”慕雲漪的傳聞,姜氏并非沒有入耳過,隻是這安和公主自打以質子身份來到東昭之後十分低調謹慎,幾乎沒有什麽接觸的機會,加上後來這公主又成了太子的儲妃,姜氏曾着意觀察過兒子的反應,似乎并無何異樣不妥,便隻當那些傳言是無稽诽謗罷了。
如今細細想來,原不過是自己被蒙在鼓裏罷了,若真是如此,那麽當初的很多事情和“巧合”,便也有了因由,再加上蘇婥這般“欲蓋彌彰”,反倒是肯定了姜氏内心的猜測。
怪不得當初再好的世家小姐,蘇彥都是不理不睬,更是從一開始便拒楚婳于千裏之外。
原來兒子心中早已有了這西穹之女。
姜氏轉過頭去,看着裏間慕雲漪爲蘇彥上藥的側身身影,不禁暗自思慮,如今她與太子的婚約已經解除,那麽彥兒對她之心,又是否依舊如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