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漪輕輕地吹着慕修胸口被他刺的血肉模糊的傷口,極力控制着自己湧上的情緒,卻不想正在塗藥的手卻顫抖的越發厲害,直到她感到胸腔一陣氣悶,扔下了手中的藥罐,猛地擡起頭看着慕修。
看着慕雲漪微顫的肩膀和通紅的眼眶,慕修心痛的同時更生出一絲絕望:你看到了一切——我醜陋荒唐的秘密與欺騙,終于,你該是唾棄我了吧。
他絕望的等待着慕雲漪接下來的審判,那些有關于不想再見到他的言辭,那些比任何毒藥和刀刃還要命的語句。
“慕修,我不值得,我根本不值得你這麽做!你明白不明白?”慕雲漪聲嘶力竭的大吼。
慕修想了一千一萬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料到慕雲漪會這樣說,輕輕的搖頭:“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比你更值得我這麽做。”
終于,慕雲漪的淚水決堤而出,一切的面具此刻全部瓦解,她将額頭抵在慕修的肩膀上,從不均勻的啜泣到失控大哭。
不知所措的慕修擡手欲要輕拍着她的後背,猶疑半刻卻又收回來,隻得重複地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慕修,答應我,讓自己快些好起來,好嗎?”慕雲漪擡頭看着他,眼角還挂着一串淚水:“就算你好了,我也不會離開你。”
慕修怔怔的低頭看着自己懷中的女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真的嗎?
不,哪怕這句話隻是憐憫他、安慰他甚至欺騙他,對他來說,也已足夠。
慕雲漪的發絲之間散發出幽微的薔薇香氣,令人恍惚。
神明啊,你終于聽到我的祈禱,來救贖我了嗎。
“我想我們當真是白忙一場,楚婳對于蘭花并無反應。我和雲漪之間……也許隻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容月沉默不語,楚婳對蘭花沒有反應,卻不代表自己就能相信此人與慕修受傷無關,甚至容月自回到上陵城第二次見到容月的那一刻起,心中便笃定,此人定然有問題,不過是還未露出馬腳而已。
“你上次托我打聽的事情,我有消息了。”蘇彥說完這話,神情卻有些猶豫,“可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放心,我不會亂來,我隻是想給我這一年多的苟且偷生一個交代。”容月面色似是一汪平靜的湖水。
“也罷,西穹那皇後去海清寺祈福将滿四十九日,五日後,蕭野受命會去接皇後回宮。”
容月撫摸着雁翎刀,想起了一年半之前的那場噩夢。
蕭野,你可曾想過我活着?真期待,見到我還活着,你會有怎樣的表情。
當第一縷晨光烘暖這初冬微冷的清晨時,容月站在上山通向海清必經的官道上,等待着那個人的出現。這時的容月,眼神依然暗淡無光,似乎即将見到那個人并沒有令她有太多情緒上的變化,直到半個多時辰後,終于有一隊人從遠處走來,那旗幟上的标志便是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西穹的圖騰。
“是時候了。”
容月握緊了雁翎刀站起身,緩緩向那隊人馬走去。
然而當她清楚的看到領隊馬上之人時,霎時如同窒息,灌了鉛似的腳再也無法前行,她趕緊找了臨近的一棵大樹躲掩。
“呵,兩年了,本以爲對你早已恨之入骨,可到了這一刻,終究還是無法對你下手嗎,蕭野。”容月靠着大樹,閉上眼睛苦笑,瞧瞧自己,是多麽的可笑和無能。
當西穹的軍隊徹底消失在容月的視野中時,她決定離開,卻在轉身的時候,發現了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人。
“你……”容月再一次看到男子的面容時,内心幾乎不能自已。
“真的是你。”蕭野看着容月,緩緩的吐出這四個字。
機敏如蕭野,一早便覺察到某處有人盯着自己,他私下望去,隻瞥見一個模糊的影子,而那個影子居然與她十分相像,于是他悄聲脫離了隊伍,獨自來尋找此人。
容月極力鎮定下來後,擡頭直視蕭野,她努力的想要在對方的眼中找出些什麽,驚訝?愧疚?或是爲當初之事辯解,哪怕隻字片語都好……
然而對于容月的出現,蕭野眼中沒有絲毫波動,容月所設想的情緒統統沒有,有的,隻是徹頭徹尾的漠然。
“你一點都沒有變,依舊是這樣的冷血、無情。”容月咬着牙,恨恨的吐出這幾個字。
“你倒是變了不少。”
“哦?”
“變得完全喪失軍人的樣子了。”蕭野言語間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是嗎?”下一刻,容月的眼中騰起殺氣,她擡手揮起泛着幽綠色暗光的雁翎刀,一聲怒吼,急速沖向蕭野蕭野。
蕭野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這才對,你已經忍了很久了吧。”但見他卻不正面迎戰,隻是面色不屑的躲閃着容月的出招。
容月見他如此,更是憤恨不堪,這算什麽?!
她再一次瘋狂的劈向蕭野,仿佛要将這一年多來所有的不甘和怨怼都發洩出來。
蕭野依舊輕易的避開,兩人便是這樣一躲一閃,直到不遠處傳來呼喊聲,是西穹的士兵們返回來正四處尋找蕭野。
“瘋夠了嗎?”随着話音,蕭野猛地回手一擊,反手扣住容月的手腕,奪過她的雁翎刀,緊接着又一把将她推在了地上。
蕭野睨了一眼那把紫金雁翎刀,下一刻便松手扔在了地上,如同丢棄一件垃圾。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容月,仿佛神明俯視着蝼蟻:“我的手下,竟會出了你這種逃兵。”
說罷,他便獨自朝山上的方向走去,仿佛再也懶得多看她一眼。
容月癡癡的坐在地上,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嘴裏一直默念着:“逃兵……逃兵……”
蕭野,分明是你毀滅了我,如今我向你讨個說法,你卻口口聲聲說我是“逃兵”?
蕭野那冷漠之中透着厭惡的眼神,當真是把容月心中殘存的最後一絲希望徹底澆滅。
這就是曾經被自己奉爲信仰的人,也是親手摧毀自己信仰的那個人。
呵,蕭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