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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飛雲。”麋竺心領神會。
“然也。”陳元龍言道。
“陳公台,知否?”麋竺又問。
“陳公台,當知。”陳元龍搖頭道:“然司空乃行,陽謀也。”言下之意,即便陳宮窺破此謀,無論興兵助袁與否,皆不出曹司空所料。且早有所備。
落杯沉思。麋竺喟然長歎:“足多西涼十萬精兵也。”
“别駕所言是也。”陳元龍亦歎。若兖徐二州,兵鋒所向,旗鼓相當。然曹司空,卻足多骠騎大将軍張濟麾下,十萬精兵可用。
“陳公台,當做何爲?”麋竺再問。
“‘故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陳元龍言道:“必‘守雄城,據要沖’。堅壁清野以待曹公。”
“元龍足智。”麋竺信服。
漠北都護府,完口津。
年初,皇上命将作寺,于完水入海口之完浦(鞑靼海峽),修造津渡。以備将作工舡,逆入完水,探明水情,疏通航路。初時,乃将作營。後有大淩船,北上取冰。泊于此津,漸有人煙。周遭部民,亦多客庸。再加,皇上君流途徑之地。故将作寺,不惜工本。将完口津,督造爲邑。半載冰封半載融。完水中下遊,已全年通航。夏秋二季舟行,冬春二季橇行。完水河面,冰凍三尺,便是辎車,亦無礙通行。
皇上乘雛鴉号抵達時,完浦水面已見浮冰。待日中,方才消融。邑中留守屬吏言,不日當冰封。不出三日,随行角市丞來報,君流車駕,悉數運達。
季漢百二十支幹支海市,舟行七海。凡季漢立港之地,必遣海船開市。半島自不例外。如前所言。凡我漢人,隻需有載重千石商船,便可錄市籍,入“枝分角市”。萬石大船,可入“幹支大市”。随海市往來各港,販四海名産。
距完口津最近,當屬北烏稽大市。餘下皆爲角市。
屬吏谏言,雛鴉可入船塢,以禦冰封。皇上攜禦姬,移駕館舍栖身。卻被皇上所拒。
聞皇上欲趁溟海尚未冰封,乘雛鴉号,逆上終北之北。一衆屬吏,無不膽戰心驚。角市丞進言,香花諸妃,身懷六甲,恐大期将至。皇上宜當存恤。
此言大善。皇上縱不懼奇寒,焉不惜皇子乎?
皇上遂消此念。一衆屬吏,無不暗自彈冠。三興之初,若失明主,季漢國祚危矣。
海市丞趁機進言,不若安居邑中。待來年春暖,再君流不遲。
皇上必不納此谏。謂“早去早回”。若等融冰,半載蹉跎。如何能三年而歸。畢竟,十萬裏路,皆有鼓車記裏。途中必有寒暑易節。豈能避難就易,裹足不前。
皇上聖意已決。補足糧草辎重,百六十六輛君流車駕,整裝待發。不等屬吏列隊恭送,皇上已先發。沿完水河谷逆上,經谷道穿行。達北海之濱。再渡劍水向西。
此後,皆入窮發,不毛之地。除山海經寥寥數語。再不見諸夏書錄。一切皆是未知。待終北之北始築城邑,已是千年之後。
據此可知,季漢無不領先千年。
君流車駕,多爲骈馬所驅。鮮卑重耕馬,能耐極寒。自入窮發,嘶鳴不斷。正應風土之說。完水下遊谷道,路途平坦。日行百裏,輕而易舉。不等日落,便有禦姬來報,已覓得宿營地。
待皇上車架抵達,見之不由莞爾。
楯牆、望樓齊備。果然絕佳營地。
營中雖空無一人。然制度規模,于開拓營地無異。必出将作寺先造。換言之,許自皇上定下君流之期。便有一支将作寺良工,随行開拓先鋒。循路而進,爲皇上鋪路架橋,先行鑿穿君流之路。
此事,皇上竟一無所知。必出,左右太宰。料想,必出右太宰耿雍。
論與皇上,君臣同契。耿太宰,當居首位。少時爲劉備四友。後爲左右國相。今爲左右太宰。數十年如一日,功不可沒。
見一衆禦姬,美目流轉,忍俊不禁。
皇上吐氣出聲:“即來則安。”
縱九九八十一難。亦需先易後難。此亦在情理之中。越近諸夏,皇上天威所至。便有艱難險阻,亦迎刃而解。然距諸夏越遠,皇上天威不至。自當,“居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
三月之間,開拓先鋒,縱竭盡所能,日立一營。亦不過百座而已。日行百裏,百座不過萬裏。尚餘九萬裏,需皇上自去。此行之艱難,當真與流放無異。
皇上爲除季漢,家門之禍。君流十萬裏。自罪之重,上下五千年,亘古未有。或正應孟子所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營中已積滿草料,并蓄有水源。且處處與君流營地暗合。
且說,神不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