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貴妃,叔父曹沖府。
曹沖,雖仍領北軍越騎校尉一職。卻早已賦閑在家,避入函園仙台裏。輕易不入洛陽城。更不聞不問,北軍之事。于亂世之中,坐享太平。堪稱,急流勇退,先知先覺。
曹沖,坐享其成,年入巨豐。十取其一,犒賞營士。足可盡收軍心。是故,越騎營士,皆以曹沖,馬首是瞻。令行禁止,不受外人調遣。再加,曹沖與薊王沾親帶故,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爲身家性命長久計,豈能棄明投暗,自尋死路。遠近皆得大利。越騎營士,自忠心不二。
本以爲,善始善終。就此終老函園。豈料,王太後相召。
薊王太後,從未上洛。與曹沖,更無一面之緣。何以專召?
曹沖已問過薊國信使。函園并無旁人應召。
“來人。”
“在。”
“請龐舒來見。”
“喏。”
先前,洛陽坍廢,天子出奔。
洛陽令司馬防,張榜安民。函陵令魯肅,請開九坂塢,安置四郭百姓、太學師生、朝廷散官,八方使節。而後,薊王六百裏,傳檄八關。命函園上軍校尉馮芳,領園中八校,收編散兵餘勇,防止兵亂蔓延。八關之内,各府兵馬,南北殘軍。如羽林、虎贲,十二城門卒等。林林總總,皆被八校收編。計四萬餘衆。
先囤于兵堡,穩住軍心。再清剿亂兵賊寇,肅清洛陽内外。
百官皆走,洛陽令遂成洛陽高官。掌理洛陽内外。所幸,皇陵苑囿,離宮别館,黃門宮女,多半留存。薊王命鈎盾令宋典、掖庭令畢岚,碩果僅存二中常侍,協同掌管。京中黃門,皆受閣下主記蔣幹節制。南閣既黃閣。亦可稱黃門。節制黃門衆,正合時宜。
閣下遊徼,由隊率龐舒統領。徼循禁賊盜,監察黃門衆。龐舒乃出薊王門下,初爲遊繳,積功升爲隊率。後專奉幕府,轉爲閤下遊徼。
多措并舉,上下勠力。不出半月,洛陽内外,秩序井然。洛陽八關鎖固。内外皆爲薊王掌控。凡與日常相關。衣食住行,用度吃穿。皆不出薊王掌心。
稍後,大國能工巧匠,紛紛入京。并函園良工,一并大刀闊斧,重造京洛。
如右相進言。二百年京師,不可輕棄。
時至今日。洛陽,舊貌新顔,煥然新生。尤其十裏函園,繁華尤勝先前。
奈何,漢廷都甄,司隸改司州。洛陽百姓多以爲,今漢帝都,恐京華難覓。不料年初,薊王敕命,改造離宮别苑。效先秦,三百裏阿房宮。安置北天竺諸國主。薊王一代明主。凡有所指,必有所出。換言之,薊王必有遷回舊都之意。
何況,薊王陵,便在洛陽西郭。薊王百年之後,豈能遠離子子孫孫。
“拜見校尉。”有頃,龐舒登門。
“賢弟,毋需多禮。”曹沖隻論私交。二人把臂落座,曹沖舉杯相邀:“請。”
“司職在身,不敢私飲。”龐舒以茶代酒,先幹爲敬。
曹沖亦不勉強。落杯相問:“王太後相召,賢弟知否?”
“然也。”龐舒不做隐瞞。
“除愚兄外,還有何人?”曹沖追問。
“掖庭令畢岚。”龐舒知無不言。
“哦?”略作思量,曹沖似有所悟。先帝神應,二侯存疑。王太後,必爲此來。然蟾宮已毀于大火,片瓦無存。且曹沖職責所在,不過是護送勳貴,夜入太倉。至于蟾宮之上,折桂館中諸事,一概不知。王太後傳召畢岚。乃因掖庭令,掌後宮貴人采女事。掖庭下設暴室獄。多有被廢宮妃,行移花接木,被畢岚暗送蟾宮折桂。
莫非,二侯身世,與蟾宮相幹。
慮及此處,曹沖稍得心安。王太後相召,乃爲旁證也。
見曹沖無語。龐舒勸道:“哲兄(賢兄),乃安貴妃叔父。此去,當無憂矣。”
“賢弟,所言是也。”曹沖渙然冰釋。論母憑子貴。安素尊貴妃,素有寵。且侍奉瑞麟閣。若有殺身之禍,其不來書相告。
稍後,命人傳書畢岚,相約爲伴。卻聞畢岚,突發惡疾,卧榻不起。不得已,曹沖先行。自陽港登船,奔赴薊國不提。
臨鄉北港。
幕府右丞荀攸,并門下主簿孫乾,引王宮車駕,迎甄都來使。
“拜見天使。”
“見過右丞,主簿。”來使非是旁人。乃出荀氏翹楚,荀文若。
請荀彧登車,赴王都,入靈輝大殿。
薊王攜文武群臣,爲荀彧接風洗塵。
關東皆知。稱“王佐之才”者,天下屈指可數。前有王太師,今有荀中丞。荀彧與王允其名。除滿腹經綸,才智高絕。品行高潔,漢室忠臣,亦足可與太師比肩。
颍川荀氏,家學淵源。祖上荀子,乃薊國大儒學之基,大百科中樞。荀學,更尊家學。足與鄭學,并駕齊驅。前有荀氏八龍。今有荀氏滿門隽秀,獨缺翹楚一人。
荀彧北上,薊王焉不持重。
南閤祭酒許子遠,私語好友陳孔璋。言,天下王佐,唯二中丞。言指,幕府中丞賈诩,禦史中丞荀彧。
後陳琳引入文中,見于報端。薊人盡知。
“王佐之材”,典出《漢書·董仲舒傳贊》:“劉向稱‘董仲舒有王佐之材,雖伊、呂亡以加,管、晏之屬,伯者之佐,殆不及也。’”
文韬武略,内政外交,無所不精。一言蔽之,全才。
換言之,謀主翹楚,可稱王佐。
多年前,薊王便與荀彧,書信往來。雖時過境遷,而絡繹不絕。君臣可謂,神交已久。若得荀文若,與賈文和,“正奇相濟,中和美善”。何愁天下不定。
既是接風宴。自不論公事。席間,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妙語連珠,舌燦蓮花。君臣同樂,無以複加。
如陳琳等名士,吟詩作賦,擊節而歌。
儒學鼎盛,正如天下時局,破而後立。
謂“酒逢知己千杯少”。荀氏家門團聚。饒是慈明無雙,亦多飲而醉。
待賓主盡歡,薊王這才起身罷筵。
送荀彧,入門下署鸾栖館,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