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此刻,袁術心情寫照。
空穴來風,事必有因。何況,呂布赢者通吃。既全廣陵一郡,又得淮南二百萬斛米。袁術豈不深疑。然,徐州吏治民情,袁術又心知肚明。典農校尉陳登,乃爲前徐州牧陶謙屬吏。平日并不尊,呂布号令。是否得陳宮,暗中授意。亦不得而知。今因功受封廣陵太守,究竟是呂布順水推舟,亦或是早已暗授。亦多疑點重重。
終歸,模棱兩可,無有定論。
然于袁公路而言。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爲今之計,該當如何?”強壓心頭怒火,袁術不動聲色。
“明公當興師讨呂。”長史楊弘,推心置腹。
别駕韓胤,亦進言道:“卑下,附議。”
袁術不置可否:“主簿,何所言。”
主簿閻象,起身答曰:“卑下以爲,今陳登守廣陵,又得前彭城相薛禮相助。急切間,斷難攻取。老子曰:‘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卑下竊以爲,此戰,于我而言。譬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哦?”袁術忙問:“主簿,且直言。”
主簿閻象,朗聲言道:“甄都上公之争,關東曹呂交兵。先前,呂布客軍孤城,仰人鼻息,群雄待呂布,皆如養鷹。饑即爲用,飽則飏去。故不得已,與我盟約。先得米二十萬斛,今又豪取二百萬斛。三軍足食,攜勝戰之威,必興北伐之念。”
“有理。”袁術幡然醒悟。
隐去眼中妒色,長史楊弘,趁機進言:“乃曹呂相争,徐州空虛。廣陵一戰可定也。”
袁術置若罔聞,直視閻象:“主簿以爲如何。”
“當取江夏爲宜。”閻象語出驚人。
“嘶——”袁術又問:“許相何言?”
又謂“語不驚人死不休”。閻象所言,必有所指。
阜陵王相許劭,名士風範:“主簿,妙計。”
見袁術沉思不語。百官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少頃,四世三公袁公路,終于醒悟:“‘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無形;神乎神乎,至于無聲,故能爲敵之司命(主宰戰局)。’”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乃出《孫子兵法·虛實篇》。
世人皆以爲。若曹呂相争。四世三公袁公路,必尋機報仇雪恨。再攻廣陵。更有甚者,爲防大軍入寇,亦或是殃及池魚。荊州牧劉表,必陳兵北境,以爲萬全之策。那時,二袁聯手,驟然發難,可取江夏。
果然焉知非福。
心念至此,袁術這便散去怒火:“主簿以爲,徐州又當如何。”
“遣使斥其,背盟失信。”主簿閻象,亦不藏拙。
“何人爲使。”袁術難得笑問。
“卑下願往。”正是合肥侯相,八廚之胡毋班。
“善。”袁術擲地有聲。
甄都,衛将軍府。
“袁術早春兵發,爲陳登所敗。”曹孟德,必有此問:“諸位可知何故?”
程昱答曰:“其中有詐。”
曹操輕輕颔首:“願聞其詳。”
“呂布客軍小沛,與袁術多有苟且。時便有淮南豪商,販米二十萬斛入營。呂布先遷州治入下邳,又盡遣八健将别屯,乃至廣陵空虛。袁術因而發兵,不料被典農校尉陳登火攻所破。好比‘螳螂方欲食蟬,而不知黃雀在後’也。”
“仲德之意。袁術乃中陳宮,誘敵之計。”曹操又道。
“然也。”程昱答曰。
曹操又和顔悅色,轉問荀彧:“文若,有何高見。”
“此乃連環計也。”荀彧答曰。
“哦?”略作沉思,曹操這便問道:“乃出宮、登二人乎?”
“正是。”荀彧果然才智高絕。
“中分之(謀)勢乎?”曹操眼中精光一閃。既是連環之計。陳宮、陳登二人,莫非一前一後,平分秋色。
荀彧心似明鏡,卻如實作答:“三分之勢也。”言下之意,二人三分。一人三分之二,一人三分之一。
曹操追問:“何人勢強。”
“當是陳公台。”荀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曹操撫掌而笑。此言,與其不謀而合。荀文若,不愧謀主之姿。
笑罷,曹操再問:“呂奉先,何時來攻。”
“少則半月,多不足月。”荀彧再答。
言之鑿鑿,曹操自當深信不疑。
“呂布匹夫之勇耳,某恥于并列。”曹操談笑自若。
目視曹孟德,胸有成竹,調兵遣将。荀彧嘴角微動,卻終未出口。呂布來攻,亦是連環計也。
太師府前裏道。
不其侯伏完,并尚書令桓典,心照不宣,同車而f返。
“陳公台計成。得淮南二百萬斛米,呂奉先不日當發兵伐曹。”桓典按奈不住,耳語言道。
“勿慌。”唯恐得意忘形。不其侯伏完,低聲叮囑:“靜待兵發。”
“君侯所言極是。”桓典焉能不知。這便收拾心情,論及明日朝議:“薊王萬裏上表。言及條支互市,求班師歸國,諸多事宜。”
伏完慨歎:“叔侄之争,可休矣。”
“君侯何意?”桓典追問。
“聞條支扼大海曲,有商道可通海西。薊王先并豐州,又得條支。待班師就國,當輕易不出矣。”不其侯答曰。外戰暫告段落,薊王當專注于内政。
“天下歸薊乎?”桓典忽問。
“未可知也。”不其侯伏完,欲言又止。畢竟今漢外戚,親疏有别。薊王雖出宗室,卻與今漢宗室不親。不其侯,于公于私,皆不會坐視今漢覆滅而不理。
道不同,不相爲謀。
不其侯心中所思,桓典焉能不知。之所以不遺餘力,與曹氏父子相争。亦爲保全社稷。
徐州下邳國,鎮東将軍府。
呂布設宴,爲彭城相王蓋、下邳相王宏、琅邪相宋翼、東海相士孫瑞,接風洗塵。
待罷筵。軍師中郎将,長史陳登,請四相密室相商。
聞王黨圖謀遷都,下邳相王宏大喜:“此安邦興國之良策,轉禍爲福之妙計也。”
暗窺彭城相王蓋,陳登試言道:“王相,以爲如何?”
“敢問軍師。太師知否?”王蓋乃王允長子,焉不知老父性情。
陳登如實答曰:“未可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