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元首喜好。
美索不達米亞,自從巴比倫時代。便有神娼服役。甚至早期羅馬,亦有此例。
沿襲至今。凡神廟之地,必有神娼服役。神廟前廣場,亦多篷車民聚居。作爲最後的蘇美爾王裔,夜女王一呼百應,如魚得水。
羅馬皇後魯琪拉,攜幼子西行伴駕。欲繼承羅馬帝國之心,不言自喻。将心比心,作爲最後的蘇美爾王裔,夜女王,又豈無複國之意。更加爲薊王誕下子嗣,必将生而爲王。若能立國于舊土,足可告慰列祖列宗。
家國同構。薊王家事,便是國事。
利益捆綁,情義羁絆。更有子嗣延續,生而爲王。薊王家和萬事興,事必有因。世人皆知。唯長姐,薊王從不與之言利。
正如越是高級的語言,越能層次分明,自我表達。
越高級的生物,情感亦由淺入深,直至超然物外。
一言蔽之。交淺不可言深。亦如宋貴妃所言,妾之深淺,夫君一探便知。
稍後,便有篷車女巫,夜登雛鴉号。拜于夜女王座前。
将條支城并甘英港,内外詳情,娓娓道來。
凡水陸交彙,市舶要沖,必私掠盛行,海賊滋生。凡關稅高昂之地,必有人铤而走險,走私猖獗。薊國少有走私,正因關稅極低。再铤而走險,獲利已與風險不成正比。
三家勢力,以舊圖拉真市場,爲中立區。各霸一方。兼有私港。早已明目張膽。此亦足見安息帝國,結構之松散。亦可知,中央王庭,江河日下,已無力靖邊。
如何斬斷黑手,将港口權益,收爲己用。夜女王需深思熟慮。
私販罪證,因船隻往來,難以收集。且船隻離港,便于三家無關。畢竟船上貨物,又無從自證清白。
唯私掠,尤其私販奴隸,若能人贓并獲。得奴隸當庭指認,便是所謂“人贓并獲”。
然此事,亦難畢其功于一役。隻因三家各有側重。
外來阿薩西斯家族,私販發家。原希斯鮑西尼斯王族,私掠續命。米特拉達梯王子後裔,販售私掠許可證,一本萬利。
其中,原希斯鮑西尼斯王族,家族勢力最爲廣大。甚至條支城舊名,“卡拉克斯·斯帕西努”,便意爲“希斯鮑西尼斯的栅欄城堡”。雖臣服于安息,又被米特拉達梯王子奪權。然希斯鮑西尼斯王族,暗中勢力,并未折損。
即便王族直系,皆已遷出。旁支仍可,霸占一方。
更有甚者。羅馬帝國,東部重要盟友。阿拉米人(注①),亦在城港,建有長期貿易據點。
換言之,時下甘英港,實有四方勢力。四方勢力,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便有争鬥,亦能及時止損。隻因另有二家,坐山觀虎鬥。
“可知朱麗娅·多姆娜蹤迹。”夜女王忽問。
女巫如實作答:“傳聞,朱麗娅·多姆娜,乃爲帕提亞王子,沃洛吉斯五世所掠。”
此事,夜女王已知:“可經此港出海。”
“許,尚在城中。”女巫言道:“王子歸國,未攜女子。”
此言非虛。畢竟,沃洛吉斯五世此去,爲求繼承大位。且老王病入膏肓,苟延殘喘。王子豈能聲色犬馬,爲人诟病。之所以,不放朱麗娅·多姆娜,沃洛吉斯五世,未必沒有私心。誠然,此女茲事體大。牽連邊牆行省并叙利亞行省,第三、第四,帝國兵團。唯恐節外生枝,暫且關押,亦出謹慎之舉。
曆史驚人巧合。羅馬、安息,二大西陸強國,皆在明年,各喪國主。
“此女當在城中。”夜女王這便定計:“速去刺探。”
“喏。”女巫領命下船前,又言道:“其姐,茱莉娅·瑪依莎,亦在城中。”
“甚好。”夜女王,眸生異彩。
茱莉娅姐妹,皆非常人。且論堅韌不拔,長姐茱莉娅·瑪依莎,有過之無不及。二姐妹若能爲我所用。滅盡城中奸佞,不費吹灰。
凱裏戈代,販香同盟商館。
收阿杜利斯港中同伴傳書,一衆豪商如墜冰窟。
百船神淚,被麥羅埃人所劫,正以十倍金價,尋大買家。
“如何?”便有豪商,顫聲發問。
“不如棄之。”另有豪商,怯聲作答。如阿杜利斯港中同伴,書中所言。逾期所失,不過凱裏戈代,一港權益。譬如七島海賊。販香同盟,于周遭各港,兼有權益。背靠黑胡椒種植園,咬牙止損,終有複起之日。
隻是,眼看飛來橫财變橫禍。一幹人等,又如何能甘心,吞下苦果。
何況,凱裏戈代,經營多年。甘苦與共,唯我輩自知。如何能輕易,假手于人。更有甚者,若失母港,如去根基。無根浮萍,随波逐流。如何能抵,風浪侵襲。所謂止損。不過是慢性毒藥,緩死而已。
此時,再追究是何人走漏風聲,已于事無補。
若能,與麥羅埃人談妥,再将百船神淚販回。如期運抵凱裏戈代港。尚可博得一線生機。
“如何?”居中豪商,吐氣開聲。
“再赴七島。”衆豪商,切齒言道。
欲行搏命一擊,再簽贳貸券書。
事不宜遲。豪商聯袂出行,乘薊國機關快船,疾馳七島商會。與梅斯執事,相見。
悉知詳情。
梅斯執事,表情肅穆:“‘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諸位,此事可休矣。”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豪商連連擺手:“賽裏斯人亦言:‘行百裏者半于九十。’百船神之淚,便在紅海西岸。如何輕棄。”
“縱‘三尺之岸,而虛車不能登也’。”梅斯執事,諄諄善誘:“事再不成,又當如何?”
“若再不成,願質胡椒胡椒,并各港權利。”豪商答曰。
梅斯眼中,利芒一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