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欲販全船。”女雅瓦納試問。
“然也。”薊王輕輕颔首。
“希俄斯之淚,與黃金同價。”女雅瓦納言道。
“可也。”薊王笑容不改。
“‘神之淚’固然珍貴。一株瑪斯帝雅樹,年可得六十五铢。”女雅瓦納言道:“希俄斯,或有千萬株。”
“那便一萬株。”薊王金口玉言。一萬株瑪斯帝雅樹,可産六十五萬铢乳香膠。二十四铢一兩,十六兩一斤。便是約一千六百九十三(1,692.7)枚馬蹄金。
換言之,單販賣希俄斯之淚,西女國便可年得錢,千六百九十三萬。
且與薊國通商。可開賬戶,入交易所。寄田券、寄艙券,如約獲利。如此大利,斷難舍棄。
“王上何以取七島之地,與貴霜互市。”在女雅瓦納看來,七島雖周回四十裏,水陸各半。卻非最佳之地。論地利,便是凱裏戈代港,亦好過七島。
薊王如實相告:“無它,距摩诃剌陀大河近。隻需扼守雄關要津,便可盡得水運之便。”
薊國所言“摩诃剌陀大河”,便是後世所稱戈達瓦裏河(注①)。“雄關要津”,乃指西高止山脈,波爾加特山口(海拔526米)。此處是七島入半島内陸,中通東部之要道。出波爾加特山口,據戈達瓦裏河上遊。擇址興建河港。艦隊順下大河,将百乘王朝,攔腰截斷。
波爾加特山口,亦建雄關。二枝津交彙之地,可築雄城(浦那),圩田自養。
換言之,薊王圈七島之地,除去通商互市。亦爲輻辏内陸。羁縻百乘。待城港關津,皆築畢。即便無貴霜帝國,二十萬大軍東西夾攻。薊王三面圍攻,百乘王朝,孤木難支。覆滅必然。
謂英雄相契。薊王隻短短一句。霧潮·哈利娅,已會其意。
吞并北天竺,乃其一。羁縻百乘王朝,是其二。攻滅潘地亞王朝,爲其三。那時,天竺半島,盡入彀中。得廣袤萬裏之地,薊王足可分封子嗣。
“又當如何?”霧潮·哈利娅,忽問。
此問,看似無由而來。然,薊王也已會意。
“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匮也。”薊王答曰:“愚公移山,精衛填海。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爲漢土。”
薊王求西女東歸之意。不言而喻。便爲布種天下。
“漢家女子,何其多也。”心念至此,霧潮·哈利娅,不禁追問:“王上何以,專寵我族?”
既有此深問,薊王亦作深答:
“獨立人格,無有外戚。”
此言一出。霧潮·哈利娅,幡然醒悟。亞馬遜一族,皆知其母,不知其父。孑然一身,無龐大家族。兩漢,外戚擅權之禍,由來已久。亞馬遜一族,并無父兄。可免其禍。更加獨立女性,自強不息。身強體健,大利生養。更加“有其母,必有其子”。
優生優育,水到渠成。
“王上之意,我已盡知。”将前後諸情,融會貫通。霧潮·哈利娅一時心潮澎湃,難以自已。
“島上尚有幾人?”薊王必有此問。
“不足,千人。”霧潮·哈利娅答曰。
“如此,也好。”薊王語透深意。
全族不滿千人,除去老弱病殘。适齡女子,不過數百。扼守孤島尚可,絕無外戰之力。誠然,不願東遷,必事出有因。亞馬遜最珍貴之處便在于。無拘無束,自由之魂。雖說多多益善,然薊王亦不願強人所難。
“王上,可願見血沙蠍母,星昴·賽拉娅(Thurayya)。”此乃霧潮·哈利娅,力所能及。
“善。”薊王欣然應允。
不出所料。邊牆沙漠最大一支馬賊首領,血沙蠍母,亦出身西女國。賽拉娅,在安息語中,便是星昴之意。星昴,指昴宿,乃二十八宿之一。《尚書堯典》載:“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意指,若日落時,見昴宿現于中天,可知冬至已到。
亦如先前所言。亞馬遜血統龐雜,名稱各有出處。
“女王何名?”薊王忽問。
“女王·蘇瑞娅(Surayya)。”霧潮·哈利娅,如實相告。
薊王又問:“何時相見。”
“待霧潮号修畢。”哈利娅答曰。
“也好。”薊王取玉佩相贈:“可攜此玉,入華氏城。”
“喏。”霧潮·哈利娅,攜佩自去。
科蘭迪亞帆船所載希俄斯之淚,自有梅斯代爲收購。
送走霧潮·哈利娅。梅斯·提提阿努斯四世,欲言又止。
想必,内室之言,梅斯亦多有入耳。莫非,霧潮·哈利娅,有不實之言。
薊王遂言道:“但說無妨。”
梅斯如實相告:“回禀王上。白色女神所言,血沙蠍母賽拉娅,并女王蘇瑞娅,皆是星昴之意。前爲安息語。後爲大秦語。”
“哦?”梅斯舟行四海,通曉多國語文。此言必無差。
莫非,血沙蠍母,便是女王本人?
若是别國,自無可能。堂堂一國之主,豈能輕身涉險。然之于戰鬥部落亞馬遜。女王沖殺在前,則在情理之中。
果真如此,天助孤也。
離港前,薊王有遣人傳語。不日當有“将作五行船”入港。爲女雅瓦納,改造霧潮号。
霧潮·哈利娅,目送雛鴉号,揚帆而去。一時神遊天外。
本以爲與東遷族人,海天永隔。不料短短數載。薊王已鑿穿内外循環商道,君臨西天竺海。距紅海,并波斯灣,皆一步之遙。(紅)海(波斯)灣所夾,便是沙漠馬賊,聚集之地。
據梅斯所言,邊牆之外,無主之地,有商道延續。商道沿線,多有古城。傳言已存續數百,乃至千年。紅海與波斯灣,雖皆無法連通地中海,然憑路上商隊轉運接力,足可通海西。
邊牆馬賊,橫亘之地。便是通往海西,必經之路。
薊王未能疏通尼羅河橫渠,連通内外水路前。邊牆行事,法外之地。不可或缺。
否則,唯有借道安息,方能i抵達羅馬。不說安息關稅,亦是十取二三。
堂堂大漢一藩,豈能仰人鼻息。
假手于人,必非薊王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