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薊王子嗣,自幼言傳身教,方能将薊國之一切先進便利,放之四海而皆準。此乃薊國共識,毋庸置疑。
尤其荀子,『制天命』、『性本惡』、『法後王』。深入薊人心。
薊王諸多行事。皆可,以“法後王”概括。
先論荀子“法後王”者,乃太史公司馬遷。《史記·六國年表》:“《傳》曰:‘法後王’,何也?以其近己而俗變相類,議卑而易行也。”
“法先王”與“法後王”,乃儒家不同派别,之政治主張。“先王”指上古帝王:堯、舜、禹、湯等。先王德政,典籍多有記載。如堯禅于舜、舜選賢能、大禹治水、商湯伐桀、武王伐纣等。
素王孔子、亞聖孟子等儒家先賢,對“先王”皆推崇備至,或言傳身教;或“言必稱堯舜”。荀子遂将“法先王”,概括爲儒家治世之本。自漢武大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學遂成封疆王朝,二千年之正統。“法先王”亦爲曆代王朝。奉爲金科玉律,凡國有大事,皆要歸本溯源,從“先王”處,尋求解決之道。
誠然。儒家“法先王”,亦非墨守成規。《禮記?樂記》雲:“五帝殊時,不相沿樂;三王異世,不相襲禮。”
與“法先王”相對應,便是“法後王”。“法後王”乃荀子提出。指“取法今王”。荀子認爲:“故尊聖者王,貴賢者霸,敬賢者存,慢賢者亡,古今一也。”言下之意,先王的禮樂制度,代代相傳。故後王之法,實爲上古聖王之迹。于是,“法後王”即“法先王”。前後傳承有序。
荀子門生韓非子,又進一步提出“尊今王”:“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韓非子認爲,應當因地制宜,因時化育,制定國策。斷不可,食古不化。對“以先王之政,治當世之民”,“法先王”之說,并不以爲然。
荀子“法後王”與韓非子“尊今王”,最大不同。便在于,荀子以爲,“古今一也”。後王之政,乃先王之迹。古今王者,傳承有序。
而韓非子以爲,“治世不一道”。于是“國不法古”。今時王朝,無需效仿古代。斬斷了古今之聯系。
正因如此。荀子雖屢遭非議,言其“儒法合流”。然荀子乃出儒家門下,天下無有異議。
韓非子,“無君無父(注①)”,必是法家無疑。
于是乎。凡新朝創立之初,皆效法家“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輕裝上陣,革弊除積,所向披靡。然待穩坐江山,皇位傳承有序。卻又紛紛,“尊聖敬賢”。極力尋求并佐證,王朝更疊之正統。國策亦由“治亂用法”,漸向“治世用儒”,悄然轉變。以求達到二家平衡:“儒法合流”。便是所謂“儒皮法骨”。
于是才有,後人慨歎。“嘗謂三代以下之天下,非孟子治之,乃荀卿治之。”
再看薊王行事。
無論《二十等爵》、《圩田制》、《編戶齊民》,皆出“先王之法”。然薊王并未墨守成規。而是因地因時而變。《二十等爵》,權力與義務,相匹配。《圩田制》,允許先行舉債,分期償還。《編戶齊民》,分戶而不析産。諸如此類。薊王之法,實爲先王之迹。故“法後王”即“法先王”。
薊王新政。繼往開來,傳承有序。正出《荀子》,大儒學無疑。
正因薊王行事,『有禮有節』、『循規蹈矩』。故才爲天下所敬。
一言蔽之。身處儒家一統朝野之大漢皇朝。豈不言儒?
窺一斑而知全豹。
天下名儒,紛至沓來。正因薊國以《荀子》爲基,開立大儒學。且漢室三興在即。以颍川荀氏《家學》爲代表。《荀子》一派,必然興盛。待炎漢三興,當爲顯學。
儒宗将《荀子》,入列《五書》。其用意,不言自喻。
知微見著。
通曉薊人『法後王』。荀子『制天命』、『性本惡』,于薊人而言,其所作所爲,亦水到渠成。
天下儒生,又豈能不趨之若鹜。
切記,《荀子》亦是儒學!
無需棄畢生所學,而轉投他門。更無需受三觀之變。單就“切換成本”而言,與長遠得利相較,實不值一提。
說到底,不過儒家弟子,門派之争。薊王以最小之代價,求最大之共同。才有今日之盛。
言歸正傳。
薊式機關船,日夜三千裏。薊王遣使入朝。朝野上下,散财無數。俗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且甄都天子,金口玉言。凡有所求,必有所應。但有絲毫差池,即刻問罪。
薊王表中所陳。交由三公九卿,協力完成。由尚書台編撰成冊,交由王太師過目,再上呈天子。天子遂專開朝議。命太傅、太師、太保,三上公,并車騎大将軍,入宮議事。
無有異議。遂下诏命。
準薊王所請。并北天竺十餘國,立豐州。拜南州高士萬震,爲首任豐州牧。治王舍城。領護山南方國。如綏南右将軍,綏南左将軍劉武,等一切人事任命,悉與薊王同。
至此,薊王遠征,暫告段落。
待諸事皆備。薊王便可擇機,班師回國。
“貴霜與百乘之戰,勝負如何?”待常甯美人,右禦衛長梁姿,奉命出殿,薊王又問。
常甯美人,左禦衛長白微,答曰:“勝負未分。”
“百乘居高擊下,貴霜仰攻不利。”不出薊王所料。一日難分勝負,薊王便一日不能命康居撤兵。康居不動,安息東部大軍,亦不敢妄動。僵持不下,若安息老王,一命嗚呼。王位必落入親西境邦國,次王子之手。若與羅馬,握手言和。全力東顧,貴霜自顧不暇,百乘乘機續命。豐州南境,再無甯日。
心念至此,薊王遂言道:“貴霜王所求鬥艦百艘,可行予之。”
“喏。”白微柔然領命。夫君乃是要助貴霜,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