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而下的馴服。最大程度,降低治理成本。而政權有序交接,又最大程度,獲得文明繼承。天竺的曆史、文化、技藝。自上而下,皆得以完整保留。隻需假以時日。天竺文明,自當與諸多文明一道,去僞存精,融入漢家文明。正如薊王和光同塵,光融天下。
亦如沮授所言,治亂用法,治世用儒。
先前,建立在種姓制度基礎上的佛教,令薊王深惡痛絕,必除之而後快。然斬斷種姓毒瘤,掘盡制度劣根。建立在“民貴君輕,社稷居中”,政均法平,天下大同之上。佛門縱興盛,亦是薊王所樂見。
一言蔽之。絕地天通,王權至上。
随吏治深入。天竺屬吏架構,亦初見端倪。明王新政,戶戶得宅一棟,美田一頃。牛馬機關器,不一而足。謂“民以食爲天”。“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謂定海神針,瞬間穩定時局。
薊王一聲令下,西域都護府百城,抽掉良吏,随綏南右将軍程普,出蔥嶺。經貴霜,順下開伯爾山口,入天竺境。
舟行枝扈黎大江。不日可達華氏城。
換言之。爲行之有效,推行《薊法》。将薊國之一切便利先進,放之四海而皆準。薊王不惜窮盡所能。爲北天竺,完整架構,吏治體系。凡鬥食少吏,皆出薊吏。再逐步吸納,天竺屬吏。直至得心應手,與薊國比同。
豐州編戶齊民,亦漸與薊人無異。豐州左有山南諸國,右有貴霜,北臨大雪山,隔望西王母國。看似孤懸。實則,若将南海比作内湖。豐州亦與大漢,血脈相連。待鑿穿頓遜海渠,象林港與殑伽港直連。再羁縻麗水三角洲,狼牙修國。疏通麗水航道,直通哀牢。多措并舉,據天竺半島,再行東西夾擊,取扶南國土。天竺、扶南二國既定。餘下蕞爾小國,不攻自破。
“摩揭陁國,周五千餘裏,城少居人,邑多編戶。地沃壤,滋稼穑,有異稻種,其粒粗大,香味殊越,光色特甚,彼俗謂之‘供大人米’。土地墊濕,邑居高原。孟夏之後,仲秋之前,平居流水,可以泛舟。風欲淳質,氣序濕暑。”
周五千餘裏,徑千六百裏。有異稻種,其粒粗大,香味殊越,光色特甚,俗謂“供大人米”。
薊王有幸得見,便是後世“巴斯馬蒂香稻”。栽培悠久,米粒細長,外觀透明,帶有濃郁之堅果香氣。且黏性低,口感幹硬,易于消化,煮成熟飯,米粒會增長二至三倍。多爲湯汁拌飯。天竺人食用本地香米,不僅要将飯煮至或炒至幹、硬,還需放入大量香料。如肉桂、番紅花、銀丹草(薄荷)一起煲制。
薊人未必喜食。然用于釀酒,卻可揚長避短。粳稻耐寒而期長,籼稻耐熱而期短。各有優劣。除去極利稻作,蔬果亦多。物産豐富,不勝枚舉。
北天竺人,多出大月氏、雅利安、塞種。與諸夏淵源頗深。山南方國,則多爲古羌并古越。沿央恰布藏布,順下高原。而大月氏、雅利安、塞種,則經蔥嶺,順下開伯爾山口,再沿枝扈黎大江散布。東西文明,不可避免,于二江交彙處相遇。
繁衍生息,遂成今日之北天竺。
北身毒既定。山南諸國,亦需收歸己用。
先前,薊王兵力四散,唯恐有失。請竹隅女王,出兵相助。稍後,山南諸國,數萬聯軍,屯守臨江城。看押十國降卒。今薊王身證果位。爲虎衣明王。北天竺望風歸順。十國降卒,盡取精銳,爲幕府雄兵。餘下悉數放歸,舉家編戶爲民。
人手充足,諸器齊備。臨江城,江曲港,數月營造,幾近功成。結合北天竺營城法,相互取長補短。城池扼據高崗,易守難攻。崗下江曲港,薊國良匠,仿都江堰。設分水魚嘴、飛沙堰(排沙)、寶瓶口(灌溉)。将央恰布藏布江,分成内、外二江。内江泊船、灌溉,外江分洪、航行。另設飛沙堰,溢流排沙。
無論枯水,豐水,皆可暢通無阻。即便立港江北,亦難有泥沙淤積。
話說,薊王不愧天生。遠見卓識。此城,守大章道之尾。與南榖城、章木山城,上、中、下,守護大章道。又經央恰布藏布江水路,連通北天竺。待與枝扈黎大江,二江并流,順下多摩梨港,西下發行港,東行殑伽港,彙入海上絲路。若将容渠船閘連通水道,稱爲“内外循環商路”。此番薊王鑿穿,便是“内外大循環商路”。
待鑿穿“大秦道(麗水航道)”。羌身毒道,與蜀身毒道,左右相連。可謂“終極循環商路”。待連通海西大秦,可稱“究極循環商路”。
事在人爲,孤王不疾不徐。
竹隅女王遣使來言。請薊王赴臨江城相見。
話說,薊王身證虎衣明王果位。北天竺人盡皆知。山南諸國亦有所耳聞。竹隅女王乃出西王母國。西王母政教同體,古羌遺風。素視佛門爲生死大敵。薊王滅佛國,卻不滅佛。
究竟所爲何來。竹隅女王,必有一問。
不敢輕身赴險,深入北天竺。又唯恐薊王不欲遠行。于是折中,定在臨江城相見。
臨江城,北背大吉嶺。竹隅女王,數日可達。于雙方而言,皆便宜行事。
山南諸國,皆以竹隅女王,馬首是瞻。薊王此行,當不可免。
聞竹隅女王,玉清神女房素,邀夫君江曲相見。上元、雲華二妃,豈不擔心。
薊王遂好言相勸。
謂“此一時,彼一時”也。先前,西王母不過諸夏仙門。一山之隔,北天竺皆佛國。試想,一門之力,如何能敵諸國之威。故十足危機。然今,西王母重立母國,合并東女諸國。而反觀北天竺,佛國皆滅,并爲大漢一州。佛國遂成佛門,一門之力,如何能當西王母國。此消彼長,西王母還有何懼哉?
一語驚醒夢中人。
諸夏仙門,不患佛門,隻患佛國。
一言蔽之。此時佛門,于西王母而言,已不足爲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