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摩西時代,猶太人遭遇之凄慘。時下身毒賤種,所負苦難,恐亦不逞多讓。
再比摩西,将猶太人悉數帶離埃及。薊王卻反其道而行之。将身毒貴種,悉數遷離。留下賤種,授予名籍,分割田地。約法三章,三十稅一。
何言維天有漢,且看三十稅一。
平等性智(注①)前,先均田平賦。俗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終歸“欲前佛後”。豐衣足食,是一切之前提。
華氏城,香花宮,正殿。
比起薊王初來時,如坐針氈。馬鳴菩薩,物我兩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薊王劉備與馬鳴菩薩殿中對坐。
王權與神權,二次交鋒。
“拜見王上。”馬鳴菩薩先禮。
“見過大師。”薊王肅容回禮。
“此去洛陽,王上授老朽何位?”不料馬鳴菩薩,竟先有此問。
大俗即大雅,薊王不敢怠慢:“白馬寺監。”
漢有廷尉監。秦置,前漢分置左、右監,隸廷尉。秩千石,祿秩與廷尉正相當而位稍次之。掌逮捕,亦參案例、律條,審理疑獄。與(廷尉)正、(廷尉)平,通署公牍,互相監督。今漢唯置右監,秩六百石。
薊王,創白馬寺監。乃掌管白馬寺。類後世“住持”,“方丈”。
見薊王對答如流。馬鳴菩薩知,早有所慮,而非臨時起意。又問道:“何秩?”
“秩六百石。”薊王答曰。
“六百石,乃薊吏‘長史少吏’之鴻溝。”馬鳴菩薩輕輕颔首:“寺衆又如何?”
“比丘,比丘尼,沙彌,沙彌尼(比丘、比丘尼、沙彌、沙彌尼、式叉摩那、優婆賽、優婆夷,稱佛門“七衆”。),僧、師、大師,不一而足。”薊王答曰。
馬鳴菩薩,又問道:“皆得俸祿乎?”
“然也。”薊王答曰:“寺衆,皆得俸祿供養。”
“人數幾何?”
“寺滿爲止。”薊王答曰:“适可而止。”
“可另造僧伽藍否?”
“可也。”薊王無有不許。
“聞諸夏仙門,不欲佛門東渡。薊王此來,亦爲攻滅佛國。中夏雖有白馬寺,并諸多浮屠祠。卻無佛門爲官者。”馬鳴菩薩必有此問:“王上何以,爲此先驅。”
“大師當知。鄙國有四方館、四海館、司寒館、司炎館。孤王宮中,高置觀天閣。今增設白馬寺監,有何不可?”薊王對諸夏仙門,一視同仁。
“王上無懼佛門大興乎?”
“無懼。”薊王毫無芥蒂。
“何也?”馬鳴菩薩,必有此問。
“百科全書,獨尊儒術。”薊王一語中的。
科技是第一生産力。知識是唯一照世明燈。
儒術後世劣化成儒教。究其原因,乃因國力不濟,常爲外辱。唯有抱團取暖,自我約束,共禦外辱。想我大漢,兼容并蓄,滌蕩萬裏。日月所照,維天有漢。薊王去僞存精,将百家融入大儒學。又何懼,神鬼仙佛。
一言蔽之。國富民強,自信不疑。煌煌天漢,唯我獨尊,天下第一。縱有仙佛,亦不能亂我根基。
故“病急亂投醫”,“臨事抱佛腳”。
于是乎,“無事不登三寶殿”。
“薊王可爲明王乎?”馬鳴菩薩,終于道破心意。
須知,佛門明王,非漢家明主之意。
佛門明王,又作持明王、忿怒尊、威怒王。時下,“明”,即破愚暗之智慧光明。乃佛之“忿化身(變化身之一種)”。是爲教化衆生特别貪愚者,而顯化至“忿怒(威猛)相”尊神。
正如薊王号“東王父”。乃仙門所封。
今馬鳴菩薩,欲使薊王身證果位。爲持明王。其用意,與仙門,如出一轍。
薊王心領神會:“大師,與孤何名?”
“虎衣明王(注②),可乎?”馬鳴菩薩試問。
“可。”薊王欣然應允。
馬鳴菩薩,心滿意足。遂将安世高佛骨舍利還回:“薊王,果有佛緣。”
薊王雙手接回。
稍後不久。馬鳴菩薩親誦經文。修誦虎衣明王本尊之功德。
如野火燎原,遍傳身毒佛國。
原來。大漢薊王,乃佛之“忿化身”。此番興兵來攻,乃爲救衆生于火海。毋論“忿怒(相)”,亦或是“慈悲(相)”,皆佛之化身。行走世間,皆爲普度衆生,脫離苦海。
虎衣明王,身證果位。
身毒佛國,自上而下,頂禮膜拜,再無忤逆之心。
明王口谕。改“身毒”爲“天竺”。
凡有所命,無有不從。
便是除五等種姓,亦如快刀斬亂麻。順次推行。
稍後,更有百乘王朝,不戰而降。此皆是後話,不提。
窺一斑而知全豹。如江東、漢中,政教同體。前期開局,着實無敵。
試想,既是佛門明王,又豈害同門。聞,馬鳴菩薩一同東渡,諸國主,渙然冰釋,再無執念。
多摩梨王一語中的:相交天竺,時下東土,可謂“極樂淨土”也。
衆國主,如醍醐灌頂,幡然醒悟。
作爲守護初火的帝國。大漢不是極樂淨土,普天之下,還有何地可稱之?
北天竺,心向明王。再無二心。
馬鳴菩薩一人,堪比百萬雄師。
更有甚者。試想。若馬鳴菩薩東渡。江東國師,又當如何?
本以爲非一年半載,不可穩定時局。豈料請動馬鳴菩薩,一舉定乾坤。薊王年内,當可攜數十萬貴種東歸。
此行隊伍,實過于龐大。不宜再行陸路。尤其需翻越大雪山,橫穿西王母國。唯恐仙佛不容,平生事端。薊王已命三足烏船宮,攜王宮艦隊南下迎接。次第沿江表十港,返回薊國南港。将諸王,安置于十夷王邸、五十五國邸,碣石宮,乃至薊北王城内。待洛陽離宮督造畢,再遷居洛陽不遲。
更六百裏,上表朝堂。告知遠征諸事。求策封天竺諸王,并安置于洛陽京畿,離宮别苑内,同諸侯王,食俸不減,雲雲。
料想,甄都天子,必欣然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