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同車》。”趙雲一語中的。
舞姬名号,大有深意。須知,軍市皆車行。随幕府大營,東征西讨,走南闖北。試想,漫漫征途,有女同車,顔如舜華;千裏迢迢,有女同行,顔如舜英。是何等之珍貴。
果不其然,張飛笑道:“如叔至所言,有舜華,必有舜英。二女皆來自西域。大哥爲臨鄉侯時,便客居樓桑蕃邸。”
“如此說來,當早過及笄之年。”陳到言道。
“然也。”張飛嘿聲一笑:“绾姐姐,曾以合浦珠钗相贈(《臨鄉·1.143動則生陽》),今位列樂府四姬之首。”薊王舊事,張飛小胖如數家珍。
先前。樂府令,薊國四奇杜公良,苦心孤詣,精挑細選。傳畢生所學于四女子。共号“樂府名姬”。又傳,乃由中書令趙娥親自錄入門籍:“俱合法相”。
衆人“聞弦歌而知雅意”。舜華、舜英,樂府名姬,當如安氏姐妹,入宮伴駕。杜公良曾私謂曰:世間奇女子,唯我主配之。
聞者,無不深以爲然。
胡旋舞,熱烈奔放。不等一曲作罷,舞姬已香汗淋漓。陣陣香風,随飛揚裙擺,環環蕩漾。肆中一時暗香浮動。觀者無不目眩神迷。酒不醉人,人自醉。
待衆人入席,遂見張郃、馬超并西林群少,亦赫然在列。
“俊乂,孟起。”張飛伸手相邀。
衆人這便并榻連席。兩案成一桌。
一舞作罷,落幕高台。舞姬舜華下場,親爲衆人斟酒。
關羽、張飛,太史慈、黃叙等人,正襟危坐,以禮相待。在座衆人,無有失儀。除去十年胡旋,名重國中,亦敬其潔身自愛,德藝雙馨。
陪酒一杯,舜華翩然告退。
張飛笑問:“孟起滴酒不沾?何以至此。”
馬超答曰:“乃陪兄長。”
張郃笑道:“樂府名姬?聞名久已?故來一見。”
話音剛落。便有一人?離席來拜:“下官樊章?拜見諸位上官。”
“樊章,字子昭?汝南人氏。”張飛爲衆人引薦:“乃軍市令。”
“可是‘汝南六賢’之樊子昭。”陳到亦是汝南人氏,自然知曉。樊子昭本是商賈?得許劭所舉,得爲官?時年六十。逢天下大亂,汝南黃巾猖獗。後被門下功曹掾許靖?舉薦薊王。入幕府爲軍市令。
《汝南先賢傳》有載:“(許)劭始發明樊子昭于鬻帻之肆,出虞永賢于牧豎(牧童)?召李叔才鄉闾之間,擢郭子瑜鞍馬之吏,援楊孝祖?舉和陽士(和洽)。茲六賢者,皆當世之令懿也。”
“正是卑下。”軍市令答曰。
汝南六賢?虞永賢、李叔才、郭子瑜、楊孝祖、和陽士,同入幕府,爲大行令(掌屬國邦交及四方部族禮儀等事)、符節令(掌管玺及虎符、竹符及授節等事)、公車令(掌吏民上章,四方貢獻,公文傳達,凡所征召,皆總領之)、典倉令(主倉谷)、軍武庫令(掌軍中武庫),六百石營吏。薊國人才輩出,可見一斑。
話說,輔漢大将軍幕府,總督五方都護,并天下屬國。正因職權持重,故将朝廷各部署寺,擇機并入幕府。如公車令本屬衛尉,符節令原屬少府,典倉令初屬東宮。
一言蔽之,家大業大。
如前所言,比六百石,乃薊吏分水嶺。六百石令,稱“令君”。乃幕府大營長吏。
“自樊令君,掌軍市。營中百業興盛,門庭若市。”張飛笑贊:“營士皆得其利。”
“張将軍過譽。卑下實不敢居功。”樊子昭,年過六旬,長者之風。正因畢生行商,故熟知商賈諸事。幕府兵車大營,若五部齊出,多過十萬之衆。可比一座雄城。若無屬吏,爲薊王分憂。營中諸事皆亂,必廢武備。
“令君何以至此?”關羽問道。
“乃奉主公之命。”軍市令如實作答。薊王唯恐百官夜遊,沖突有失。故傳命軍市令,從旁照應。
“原來如此。”關羽這便不問。
張飛卻笑問:“敢問令君,市中至寶,今爲何物?”
“回禀張将軍,便在酒肆之中也。”言下之意,舜華、舜英,二樂府名姬,便是軍市至寶。
衆人心領神會。
軍市令陪酒一杯,這便起身告辭。繼續巡視市中各處。
馬超滴酒不沾。以茶代酒,卻也無妨。衆人因演武結識。又皆年少,心無芥蒂。其樂融融。酒至半酣,張遼、華雄、并許氏兄弟、龐氏兄弟,亦結伴入肆。
張飛這便喚來酒家保,遷座二樓包廂。因是車廂拼組,故稱包廂,不稱包房。
多年前,薊王西征。張遼爲郡中小吏,奉書入營。遂被張飛灌醉。彼時所見,大營各處堪稱“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今日再觀軍市,已龐大如斯。可想而知,幕府兵車大營,制非常模,當何等之壯觀。
聞張遼有感而發。
張飛遂笑言,此番中壘出征身毒,當有萬輛兵車随行。
規模之盛,雖不敢言絕後,必稱空前。
席間,見龐氏兄弟,眉間隐有郁郁之氣。張飛這便勸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間,何患無用武之地。
今日冬狩,龐德獵得一頭銷金鹿。運氣當是極好。雖不知薊王賞賜何物,料想必然珍貴。本該歡喜才對。奈何薊王欽定十将,八人入列,唯龐氏兄弟,入寶山而空回。席間聞張飛言及遠征身毒之事,難免郁郁寡歡。
不忍見龐德強顔歡笑。許定似有決斷。
待巡視一圈,軍市令重返。見衆人頗有醉意,這便好言相勸。明日冬狩如舊,切莫貪杯誤事。
關羽問過衆義弟,遂起身罷筵。
薊王敕令,晝夜不息,市開三日。乃爲嘉獎百官。尋常時日,軍令如山,禁足禁酒。非犒賞三軍,将校兵卒無令,不得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