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草丸而已。”薊王笑答。
“莫非,囊中皆是草丸?”公孫王後似有所悟。
“正是。”薊王答曰:“隻可惜伏火丸,尚未造出。”
“所以,霹靂翻鬥車,并非隻爲擲人。”公孫王後言道。
“然也。”薊王輕輕颔首。機關兵器。一器多用,乃是常态。正如弩車,隻需更換機構,便可發射弩箭、油囊、石丸、刺網。
說話間,三通鼓罷,鳴镝射空。
雙方人馬,操縱各式兵器,相向而動。演武十器,已習練純熟。
龐碩、龐德,新得演武器十三,張遼、華雄新得演武器十四。
此二器,自當萬衆矚目。
不由分說。絞車已将重錘高高升起,機臂随之徐徐落地。便有眼尖之人發現,革囊似有縫隙,并非完整球體。
“莫非,此囊可開合?”
“囊中必有機關。”
“翻鬥車擲出,如何開啓?”
正當衆人議論紛紛,百思不得其解。便有兵卒,舉火上前。須臾。球囊内,冒出股滾濃煙。而球囊卻完好無損。
“銀鱗火浣布!”便有人脫口而出。
取自西域的石綿,結合樓桑金絲毛毯編織技藝,用石綿線與細鋼絲,混合編織而成“銀鱗火浣布”。因是“鸾翼”、“翀嚣”二帆,專屬材料。故又稱“鸾毳裘”。刀劍難傷,防火絕佳。
故囊中草球雖被點燃,而球囊本身卻完好無損。
待濃煙噴湧,如雲瀑逆升。兵卒用力踩下踏闆。
千鈞重錘,轟然下落。十丈機臂,呼嘯而起。
球囊如隕石逆襲,奔雷而出。
“這是……”衆人仰望,便又驚見,球囊下墜麻繩,與機臂相連。若将機臂比魚竿,球囊便是魚餌。被抛入敵陣。
驚呼剛起,麻繩陡然繃直。
球囊如花瓣,淩空綻放。内中草球,蜂擁而出。好似蓮蓬子落,又似火雨流星。無數拳頭大小的草丸,拖行道道煙氣,如冰雹雨落。砸向敵陣。
“小弟,欲用伏火丸。”長姐看得真切。若将草丸,皆換成伏火丸,隻需一輪齊射,敵陣皆成焦土。死無全屍。
薊王沖身側中書令趙娥,耳語數句。稍後,便有将作寺《兵器集簿》,雙手奉上。
左伯紙大行其道。竹簡木牍,多已不用。皆用“卷”或“帖”。統稱“冊”。尤其圖卷,便于攜帶。身受吏民所喜。
薊王翻出圖冊,明示長姐:“此物名曰‘伏火彈’。乃将伏火丸藥,充填陶壺,内藏鐵蒺藜,打火點燃,投擲敵陣,聲如霹靂,人馬俱碎。裝入火浣革囊,合稱‘子母雷’。”
“此物,威力之巨,有傷天和。”王後言道。
“長姐所言極是。”薊王輕輕颔首:“然,兩軍交戰,當揚長避短。速戰速決,勝戰之道。”
“也是。”長姐亦知,言之有理。
薊王手指張遼、華雄,陣地言道:“若是子母雷,兵卒皆亡,唯兵器幸免。”
王後言道:“兵器大興,亦是小弟所謀。”
“正是。”薊王答曰:“凡我機關兵車,皆可抵禦子母雷。”
“場中勝負如何?”王後笑問。
“煙熏而已,張遼、華雄,必有萬全之策。”薊王答曰。言下之意,場中霹靂翻鬥車,所投并非“子母雷”。隻因時至今日,将作寺尚未能造出此物。
正如薊王所料。張遼、華雄,一聲令下,兵卒皆拉下面甲。内藏呼吸面罩,可禦煙氣。亦不甘示弱,驅動演武器十四。
隐約可見,濃煙之中,車蓋開啓。蜂巢狀的折疊機構,徐徐展開。須臾,鬥大渾天燈,宛如群鴉飛天,一窩蜂向敵陣飄去。煞是壯觀。
看台驚呼一片。
“咦?”便有人發覺:“風向似有不妥。”
衆人這便醒悟。隆冬時節,北風呼号。演武場,決勝雙方,東西對壘。許氏兄弟居東,張遼、華雄居西。北風橫掃演武場,大群渾天燈,扶搖直上,自當被吹偏才對。爲何仍飄向對岸。
反常則妖。
“莫非亦有羁絆?”一衆看客,運足目力,上下求索。果見千絲萬縷,聯線車樓。然,細思仍絕不對。即便後綴牽線,不過提拉而已,又如何能與北風相抗,不至飛偏。
莫非,真有神助不成。
不等長姐來問,薊王已取圖在手,道出玄機:“吊籃内藏飛車槳,由轉輪所驅。隻需下方車内兵卒,轉動舵機。便可不失方向。”對照圖示,一目了然。
“飛車槳,何所驅?”長姐必有此問。
“乃維繩(牽線)所驅。”劉備又答。
“如何驅策?”長姐追問。
“可比辘轳打水。”劉備試言道:“長姐且想。鬥桶入井,辘轳轉否?”
“自然。”長姐若有所思。水桶自高處落下,牽動井繩。辘轳無需人力,自會随之旋轉。
“渾天火鴉燈上浮,如鬥桶下井。旋動轉輪,帶槳如飛。”劉備答曰。
“維繩如井繩。”長姐如何能不醒悟。
群鴉火燈,無需再另設機關,線控開關吊籃。車樓内兵士,已将舵機所纏,千絲萬縷,先行點燃。
原來,牽線已提前浸油。
但見道道火線逆升,直撲渾天燈。噗的一聲,天燈爆燃。熊熊烈火,淩空怒放。轉瞬之間,燈罩已成飛灰。驟失浮力,燒成一團火球的吊籃,拖長火尾,陡然下墜。
宛如群鴉火雨。
“乃左伯皮紙,上塗桐油而成。”薊王又道破燈罩玄機。火鴉燈罩,皆是油紙制成。類比後世油紙傘,防潮防水韌性十足,唯一缺陷,極不耐火。遇火既焚。
“籃中何物?”見吊籃墜落,斑斓四濺。長姐又問。
“正是‘魚油’。”劉備答曰。乃以染料,代替魚油。魚油唾手可得,取之不盡。不比子母雷,尚未造出。
場内場外,驚聲四起。場面太過絢麗,不忍直視。畢竟自家演武。若是兩軍對陣,一輪群鴉火雨,敵陣皆燒成灰燼。
萬幸,萬幸!
待火球落盡。許定、許褚陣地,劣迹斑斑。諸多兵器,皆未能幸免。
“諸器盡毀,兵卒速退。”邊裁高聲唱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