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具裝,氣勢兇猛。
機關楯牆,徐徐開啓。許褚驅馬出陣。
“趙子龍何在!”
“趙雲在此。”
音猶在耳,龍馬透霧而出。背上端坐,正是常山趙子龍。
見鏖戰雙方,各自罷兵,讓出居中戰場。蔡少師,脫口而出:
“二将緻師!”
《周禮·夏官·環人》:“環人,掌緻師。”鄭玄注曰:“緻師者,緻其必戰之志。古者将戰,先使勇力之士犯敵焉。”
所謂“緻師”,乃上古先秦,列國征戰中,不可或缺的戰争禮儀。
即在戰前。敵我雙方,各出一輛戰車,進行一對一的公平決鬥。此乃華夏上古時,獨有的一項軍禮。陣前緻師,榮耀之至。凡熱血男人,皆爲之狂。時令貴族武士、卿大夫乃至國君,皆不惜以身犯險。
此禮,盛行于春秋之前。秦漢之後,所行“挑戰”、“搦戰”,便出脫于緻師古禮。隻不過,由騎将替代戰車,變單車對戰,爲單騎挑戰。罷了。
因多是先鋒騎将之戰,故北地俗稱“鬥将”。
豪勇之輩,必爲先鋒。
先前,許定,許褚,宴請趙雲,與之結交。便爲今日之戰。謂“先禮後兵”,正如此番。
“擂鼓。”薊王一聲令下。
“喏!”中書令這便領命。
戰鼓擂響,血脈噴張。
三通鼓罷,二将同驅馬。
趙雲輕夾馬腹,龍馬電射而出。許褚千裏骙嘯馬,亦不落下風。
人馬交錯,槊刀相擊。
火星迸濺,碎布紛飛。
不及掩耳,撥馬沖回。往來三合,勝負不分。
“許褚果是萬人敵。”百官信服。能與趙雲交手,三合不敗。許褚亦是豪勇之輩。
對撞三合,勢均力敵。四合交擊,蓄力相抵。人馬角力,許褚力大,倒拽牛尾。不料趙雲穩如磐石,巋然不動。互拼一記,各自後退。胯下千裏馬,“唏律律”嘶鳴不已。
發力撐住四蹄,将勁力卸去。又一躍而起,迎頭互奔。
刀光槊影,怒馬揚鬃。十合、二十合、三十合,戰至百合,難解難分。
千裏骙嘯馬,口鼻生煙,汗如雨滴。反觀白龍馬,不過薄汗而已。
“許褚虎軀頗重,騎術遜于趙雲。恐馬力不濟。”薊王看得真切。
雙方兵卒,聲嘶力竭,搖旗呐喊。觀戰人等,無不目眩神迷。人馬合一,如影随形。繞逐場中,金戈大作,飛竄火星。所過之處,殘雲風卷,過境疾風。
“二百合至。”張飛目光如電。不知不覺,雙方已戰至中渠河岸。
趙雲在前,許褚拖後。勒馬不及,眼看便要雙雙落水。趙雲順勢撥馬。龍馬橫身,露出馬腹。千鈞一發,許褚縱馬揮刀,殺奔肋下。趙雲若擋,必受重擊。無從卸力,人馬橫移,失足落水。
千鈞一發,龍馬揚蹄直立。
趙雲居高下擊。直截面門。
“升龍擊。”關雲長,丹鳳眼中,精光一閃。
許褚揮刀上撩,硬拼一記。
咣——
聲如洪鍾大呂。
趙雲橫飛馬背。卷雲戰靴,勾緊雙镫,止住去勢。
再看許褚。千裏骙嘯,馬失前蹄,送伏虣下渠。避開骙嘯馬首,龍馬鐵蹄,崩火落地。将趙雲穩穩拽落馬鞍。
電光石火,勝負已分。
“落馬既負。趙雲、陳到,勝。”
待餘音落地。落針可聞。數息之後,方起雷鳴歡聲。
趙雲翻身下馬。将骙嘯馬輕輕拉起,好生安撫不提。許褚自有陳到,鬥艦救起。
“偶有失蹄,并無大礙。”趙雲笑道。
許褚這才安心:“多謝。”
“不必。”趙雲抱拳回禮。
四目相對,二人皆笑。
“骙嘯馬,差之毫厘。”薊王言道:“白龍神駒,萬中無一。當可與二弟赤菟,三弟烏骓,并駕齊驅。”
“許褚求勝,趙雲不敗。性情使然。”公孫王後,号稱劍絕。自有道理。
“此戰如何?”國老席列,慈明無雙笑問。
“猶有餘威。”蔡少師以武入文,當真酣暢淋漓。
“趙子龍,武技、騎術俱精,人馬合一,萬夫不擋。”水鏡先生慨歎:“雖憾未親見。今日當可遙思,長坂之威。”
“許褚,馬失前蹄。當與趙雲,伯仲之間。”龐德公亦有明見。
“然也。”國老紛紛附和。
一場大戰,勢均力敵。一傳十,十傳百。再經說書人,言語潤色。于是風靡。此皆是後話不提。
薊王攜百官,入五重殿。
君臣落座,貴霜國使,北匈奴使,雙雙入殿觐見。
“拜見王上。”二使于四樓包間,親眼目睹,神将對決。亦不免蕩氣回腸,心情難以平複。
“貴使免禮,賜座。”薊王如沐春風。
“謝王上。”二人急忙收拾心情,各自落座。
“聯軍之事,不知貴國主,何意?”薊王先問。
貴霜王使,恭敬答曰:“鄙國求之不得。奈何背伏安息猛虎,不敢全力東顧。”
薊王輕輕颔首,又沖北匈奴使言道:“西進之事,北匈奴各部,又當如何?”
“我等願爲王上所驅。”北匈奴使,手握十億券鈔,心滿意足。
薊王又沖貴霜王使言道:“若北匈奴舉族西遷,誤入安息國境。引安息大軍先征。而後不敵東遁,安息當何爲?”
“必行追擊。”貴霜王使,脫口而出。
“若安息大軍,追入康居國境,引康居舉國相抗,再引大小烏孫,出兵相助。又當如何?”
“若各方對峙,少則三五月,多過一年半載,安息無力東顧。”貴霜王使,如何還能不醒悟。
“如貴使所言,若康居、烏孫聯軍,寸土不讓,安息亦不敢輕言退兵。半載足矣。”薊王言道。
“王上所言極是。若北匈奴西遷,引去安息大軍。鄙國當全力東顧,助王上滅身毒佛國。”貴霜王使,慷慨發聲。
“貴國主,何所求?”薊王又問。
“願歃血爲盟,永結……兄弟之邦。”言罷,貴霜王使,以頭觸地。
薊王環視左右,金口玉言:“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