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可有定期?”駱俊不愧,賢相之名。此問,乃是言指,勝算幾何。有定期,必有勝算。
“國相當知。若求二全齊美,宜緩不宜急。”陳宮答曰:“此去徐州,除車騎營本部兵馬外,乞王上再遣三千弩士相随。另求半年辎重糧草。以備不虞。”
“半年之期。”駱俊聞弦歌而知雅意。陳宮之智,毋需多慮。兖州一戰,足可例證。言及半年,十足勝算。
“然也。”陳宮輕輕颔首。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一切盡在掌中。
“某,這便入宮。不日當有定論。”駱俊深信不疑,這便起身告辭。
呂布攜麾下,離席恭送不提。
待主簿張邈,送駱俊出帳。呂布忙問:“若半年爲期,何不求一年糧草。”
呂布爲人,勝在别無心機。尤其在陳宮當面,從不加遮掩。此與曹孟德莫測心機,判若雲泥。故爲陳宮所喜:“将軍毋憂。何須半年,半月足矣。”
呂布大喜離席:“計将安出?”
“将軍隻需,如此如此……”陳宮附耳言道。
呂布所患,便是苦無糧草。萬餘鐵騎,人吃馬嚼,耗費無度。更加秦胡兵久居邊郡。喜食葷腥,無酒不歡。營中支出,可想而知。且孤軍客卿,仰人鼻息。陳王寵雖足月供給,卻仍難免“吃上頓,無下頓”。
饔飧不濟(yōngsūnbùjǐ),一日三餐不能自給。且爲愛惜羽毛,勒令兵士不可抄掠百姓。俗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呂布自被張邈、陳宮,裹挾起兵。吃喝拉撒睡,事無巨細,皆需憑一己之力。整日爲營事裹挾,心中煎熬,可想而知。
尤其糧草辎重。乃心頭大患。
甄都車騎府,有家不能回。萬幸發妻家小,皆随營安居。隻可惜諸多積财,未及一并帶走。否則,亦可傍身。不得已,禮賢下士,張榜安民。唯有平時,領兵四出,讨伐山賊,擊退水匪。倒也聊勝于無。
話說。自薊王興起,大漢一藩。天下宗王,皆北望。更有太平青領道于吉,解兩漢第一谶:代漢者,宗王也。助推諸侯,王權高漲。更何況,爲求自保,自桓帝崩後,淮泗諸國,便暗結同盟,不惜養賊自重。陳王寵素有勇名:“寵善弩射,十發十中,中皆同處。”
“中皆同處”,足見射術之精。可想而知,陳國弩士,必是精兵。
“黃巾賊起,郡縣皆棄城走,(劉)寵有強弩數千張,出軍都亭。國人素聞王善射,不敢反叛”,“國相會稽駱俊素有威恩,是時王侯無複租祿,而數見虜奪,或并日而食(兩天才吃一餐),轉死溝壑,而陳獨富強,鄰郡人多歸之,有衆十馀萬。”
精益求精,今日陳國,當有數萬弩士。再得薊國堅兵利甲,并機關連弩。戰力于關東,首屈一指。居高守備,遊刃有餘。
更加坐擁鴻溝之便,連通四渎八流。單關稅一項,便富可敵國。
國富民強,兵強馬壯。爲淮泗諸國之首。又得傳國玉玺。陳王寵,焉無稱帝之心。
“代漢者,宗王也”。
陳王宮。
聞駱俊言及與呂布營中相見諸事。陳王寵斟酌言道:“半年糧草,不值一提。然三千弩士,孤實難舍。”
“車騎營唯有一萬精騎。并無弩士居高守備。慮及将校家小,俱在營中。戰事一起,恐難兩全。故有此求。”駱俊答曰。
陳王寵輕輕颔首:“車騎營,一萬精騎何所出?”
“五千秦胡騎,乃爲董卓所募。本屬諸西涼大人。後認呂布爲義子,故由其統帥。”駱俊如數家珍:“三千陸渾騎,關東所募。呂布自領‘千騎衛’。并成廉、宋憲、侯成、郝萌、曹性、魏越,麾下六健将,各有親衛百餘。”
“何以不聞,并州兵騎,三河騎士。”陳王寵言道:“兖州之戰,車騎營騎,并未折損。三千陳國弩士,可換一千車騎營騎乎?”言指車騎營中兵馬,呂布必有所隐瞞。
“主公之意,臣已盡知。”駱俊領命。
稍後,又入固陵聚,車騎營。
“呂将軍,既爲鄙國客卿,車騎不可空營。”駱俊言道:“何人留守,可否告知?”
見呂布看來,陳宮遂代答:“國相所言極是。将軍欲留三千精騎,守備大營。”
“何人領兵。”駱俊追問。
不等陳宮目光投來。便有一人昂然出列:“正是卑下。”
乃車騎幕府主簿,八廚張邈之弟,裨将軍張超。
張超名聲,雖亞其兄。然亦足稱豪傑。領三千精騎,守備車騎營。乃甘爲質也。
“如此,甚好。”駱俊終是安心。
陳宮趁機言道:“分兵勢弱。半年之期,恐有不及。敢問國相,糧草可支足年乎?”
“有何不可?”駱俊欣然應允。
恭送駱俊出帳。陳宮并從事中郎許汜、王楷等人,相視而笑,莫逆于心。
張邈送客返回,不無擔心:“我輩苦無根基,糧草不能自給。此去徐州,一年足否?”
“半月足矣。”陳宮笑答。
許汜求問:“此去徐州,若戰勝,又當何爲?”
陳宮答曰:“陶恭祖年近六旬,又牧四戰之地。曹操、袁術,觊觎州土;易相奪國,不遵号令。内憂而外困,恐命不久矣。”
“哦?”衆人大喜。張邈忙問:“莫非長史所求,乃徐州乎?”
“正是徐州。”陳宮眼中,一閃精光。
“若得徐州,何愁不能與曹孟德,一決雌雄。”張邈等人心中所恨,唯曹孟德一人耳。
少時好友,反目成仇。恨意之深,不共戴天。
駱俊馬不停蹄,回宮禀報。
聞呂布欲留三千精騎,并張超守營。陳王寵喜道:“便予他三千弩士,一年糧草又何妨。”
“主公明見。”駱俊亦喜。
三日後,陳王寵再設宮宴,爲麋竺送行。聞不出半月,車騎将軍呂布,将攜一萬精騎并三千弩士入徐馳援。麋竺終得心安。
這便千恩萬謝,輕車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