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水何名?”薊王言指大遼水上遊來水。
“名‘饒樂水’。”左國令黃承彥持芴奏對:“鮮卑以季春月,大會于饒樂水上。既此。”稍後又稱潢水。此水與長城所包夾之廣袤草原、澤澱,本是鮮卑牧地。今爲高車所據。
目光順下饒樂水。西有醫無慮山爲屏,北有秦漢長城爲阻,東有大遼水爲塹,南有無慮、險渎二縣爲界。其中徑三百裏,皆是大遼澤。
澤中枝津縱橫,散亂無序。“地多松柳,澤饒蒲葦”。
薊王遂有定計:“尋枝津故渎交口,先立港,再築城。而後順下,直至與無慮、險渎二縣接壤。”
“喏。”左國令黃承彥這便領命。與雍奴薮不同,大遼澤,皆位于大遼水西岸。不可沿水岸,二面築城。唯有尋澤中枝津故渎,先築堤鎖水,再造港津,擴建城邑。尋枝津交口順下,直至将大澤縱橫分割。
欲圩田,先治水。自薊王治水督亢始,東西掘鯉澱,雍奴薮,文安澤,國中能工巧匠輩出。都水署更是人才彙聚。
治水的關鍵,乃鎖住河道。修造河堤,先将澤中枝津故渎,水道固定。如此,河水順流入海,不再淤積成患。而後穿渠圩田,修上(外)、中、下(内),三級渠閘,将大澤分割成縱橫阡陌。分與農人,馴田數載,皆成美田。
治水當以都水署爲主。
“敢問主公,新城何名?”左國令黃承彥持芴求問。
“效雍奴并文安。取澤中枝津,輔以陰、陽、臨、近,相配。”
“喏。”
大遼澤之下,隔無慮、險渎二縣,還有小遼澤近海。
“(渝水)又東南,流至房縣,注于(大)遼(水)”。小遼澤,便是此水,中途枝津散亂所淤。
前遼東屬國六縣,便環抱此澤。小遼澤與遼東灣,灘塗相接。與雍奴薮入海處類似。水體稍鹹鹵。自西北向東南,斜穿小遼澤之渝水,便是天然邊界。北岸皆可辟爲良田。南岸可廣造牢城曬鹽。
早在戰國時,遼東便以海鹽聞名。《管子·地數篇》:“楚有汝、漢之黃金,而齊有渠展之鹽,燕有遼東之煮。”
謂“遼東之煮”,即指遼東沿海煮鹽。《漢書·地理志》亦載:“平郭(縣),有鐵官、鹽官”。以掌遼東鹽鐵。遼東有“魚鹽棗栗之饒”,又說“地饒魚米鹽馬”。
兩漢之交,突遭大海侵。環渤海,牢城盡毀。
二百年後,薊王重開舊土。
“如此,當順下渝水,對岸築城。南北各置二縣。北縣圩田,南縣曬鹽。一縣可置數城,當不過十城。”薊王言道。
“喏。”
“敢問主公。如此,可再辟三郡乎?”右相奏問。
“可也。”薊王欣然應允。循例,三縣爲郡。大遼澤可辟二郡,小遼澤獨爲一郡。與朝都、昌黎二郡區分。
計“九守”:薮東守、安北守、遼海守、朝都守、昌黎守、大通守,再加大小遼澤,三郡守。
新三守之選,如無意外。當出自各城長令。以政績爲先。
待都水署,築堤治水畢。澤中地利凸顯,再任命不遲。
環渤海,百五十座鹽府牢城,安置鹽戶三百萬口。再并遼東灣,鹽府治下可破二百城。鹽戶可達四百萬。
正因遼東灣長。臨渝關至徒河縣,沿碣石道北上,需行五百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故臨渝令袁霸上疏,求在關外,重築碣石宮,并築碣石港。便于往來遼東灣。
“碣石道,五百裏無城邑。”薊王又問:“此水又何名。”
“此水或名‘蒐濟’。”左國令黃承彥奏對:“蒐,集也。其上枝津會集,故名之。”蒐濟水,後世稱六股河。“以河之上遊有五枝流,合本河爲六,遂名爲六股河”。
“此水可有舊縣。”薊王又問。
“前漢時,此水上遊,有文成縣。”左國令答曰。中書令趙娥,遂取銅釘,按于圖上。以示方位。譬如門釘,稱圖釘。
“可于蒐濟水入海處,重建文成縣。”薊王言道:“以扼碣石道。”
“喏。”薊王高瞻遠矚。
臨近蒐濟水入海口,又見一島。薊王再問:“此島何名。”
“古稱‘大海山’。聞燕太子丹,刺秦事敗,辟禍至此。因島上遍生桃花,遂易其名爲‘桃花島’。上有桃花浦,并遼東漁人數十家。”左國令再答。
“可立水砦,常駐水軍。”薊王絕非心血來潮。
“喏。”
右相持芴奏報:“文成至徒河,尚有三百裏。可沿碣石道,再分二縣。”
薊王焉能不醒悟:“三縣爲郡乎?”
“主公明見。”群臣下拜。
如此,當有十守。
薊國擁遼東大灣過半,近海狹長平原,足可新辟一郡,守衛遼西走廊。串聯安北并昌黎二郡。于是薊王從二郡名中,各取一字,合稱:“安昌郡”。
效仿河西走廊。薊王将安昌所轄郡境,稱爲“遼西走廊”。至此,薊王以一己之力,扼遼西,盧龍、平岡、無終(碣石),三要道。
細分之後,群臣振奮。東境之利大,與西境相較,竟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分四郡,十餘縣。吏治之缺,自上而下,可想而知。
散朝片刻,太學已知。
首當其沖。四郡太守,并十三縣長,當授何人。三百出仕,二千及冠。固所願也。
門下署,鸾栖館。
“此事不急。”許攸落杯言道:“聞主公将南下雲夢,赴巫山神女之會。待重返,東境諸情,當可明察。時國中稻作将至,待稻作畢,已至歲末。料想,郡縣長令,當爲來年所慮。”
“子遠,言之有理。”荀攸笑贊,轉而又問:“然,府、國并行,譬如泾渭分明。我等皆爲幕臣,何故多言國事?”
衆謀主必有此問。許攸笑答:“先前朝會,右相進言,欲以國中二校,都護鮮卑屬國。主公言可。其中真意,諸君焉不知乎?”
衆謀主相視而笑,莫逆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