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後有名句《姑孰十詠·牛渚矶》:“絕壁臨巨川,連峰勢相向;亂石流洑間,回波自成浪;但驚群木秀,莫測精靈狀;更聽猿夜啼,憂心醉江上。”
“絕壁臨巨川,連峰勢相向”,道盡地勢高絕。“亂石流洑間,回波自成浪”,言盡水勢險要。亂石流洑,易觸礁沉沒。回波成浪,斷難抵近靠岸。類比大河中流砥柱,迎頭撞上,卻被回波推離。
言下之意,水路、陸路斷難攻取。
強攻不易,唯有智取。
自繁華富庶之大州,一路風餐露宿,如喪家之犬。渡江來投舊友,本以爲苦盡甘來,豈料又被打發到人迹罕至之荒山野嶺,大江絕壁。恰如孤魂野鬼。牛渚營守将張闿,心中苦悶,可想而知。
所幸營中糧草辎重,堆積如山。三餐飽食,日子亦算快活。
這日,忽有路過遊商,營前投帖。帳下相見,竟是袁公路主簿閻象。閻象密語相告,若獻此營,必有重賞。
張闿忙問,如何重賞。
閻象随口答曰:可爲萬戶侯。
張闿抓耳撓腮,喜不自禁。萬戶必爲縣侯。坐擁一縣之地,予取予求,魚肉鄉裏。何其快意。
這便打定主意。言道:願降。
商定投誠事宜,閻象自去。
三日後,袁術親領部衆,水陸并進,直取牛渚。張闿舉火爲号,引麾下宿賊,大開水砦山門。放袁術殘兵入營。
待牛渚易主,守營兵士,猶在夢中。
白日高懸,方如夢初醒。袁術盡得邸閣糧谷、戰具。命大将紀靈,收攏降卒,整頓兵馬。袁術意氣風發,中軍升帳。
主簿閻象,長史楊弘,别駕韓胤,橋蕤、張勳、樂就、李豐、梁綱等将校,悉數在列。
牛渚營,居險臨淵,營中糧草辎重,堆積如山。三千守軍,悉數被俘。另有船夫營匠數百。水砦内亦有大小船隻百餘艘。皆爲薊國制式。兵不血刃,拿下牛渚,袁術焉能不喜。
都尉張闿,入帳相見。袁術好言寬慰,畫地作餅。
張闿大喜下拜,甘爲袁術所用。
如袁紹行事。袁術命營士伐木取石,先将牛渚營,修繕加固。再傳書石城,告知大捷。
主簿閻象進言道:“劉繇命樊能、于麋東屯橫江津,張英屯當利口。二砦糧草辎重,皆由牛渚輸送。隻需略施小計,二砦數千兵卒,當可爲明公一用。”
袁術忙問:“計将安出。”
“假送糧爲名,暗遣死士入營。趁交割文書之機,一舉擒拿守将。脅開砦門,不戰而勝矣。”主簿閻象,和盤托出。
“妙計。”袁術環視帳中将校:“何人願立此功。”
“某願往橫江津。”正是前軍校尉橋蕤。
“某願取當利口。”乃出右軍校尉張勳。
橋蕤、張勳,乃袁術麾下宿将。雖不比紀靈,卻皆可獨當一面。
袁術又命後軍校尉李豐、左軍校尉梁綱佐之。各領一千兵馬,襲取橫江津、當利口。偏将軍紀靈攜中軍校尉樂就,守備牛渚。負責督造事宜。
待四将出營,渡江西去。袁術心中擔憂,而面色如常。話說,壽春一戰,損兵折将。更加趁夜出逃,守軍一哄而散。待過江,已不足三千之衆。今牛渚營中三千降卒,尚未歸心,不足一用。唯剩一千兵馬,由紀靈統帥。稍有不慎,營嘯作亂。輕則毀營,重則滅軍。不可不防。
自南陽起兵,到壽春戰敗。狼狽至此,袁術始料未及。
橫江津、當利口,皆在曆陽境内,與牛渚矶隔江相對。
背後來船,輸送糧草辎重。二營守衛如何見疑。引入大帳,趁交割文書,進身之機。橋蕤、張勳驟然發難,一舉擒下守将。迫開砦門。李豐、梁綱,并雷薄、陳蘭,引兵殺到,棄舟登岸,攻入大營。
見大勢已去。樊能、于麋、張英,遂命麾下棄刀投降。歸順袁術。
袁術連據大江兩岸三營。兵卒破萬,重拾舊貌。稍後引樊能、于麋、張英三将,入石城。面見合肥侯。
觐見天子,三将受寵若驚。再會大将軍袁紹,并關東群雄,樊能、于麋、張英不由心折。既奉天子,自當别無二心。
諸将合兵一處。
合肥侯問計群臣。
薛禮駐秣陵,笮融駐丹陽。“衆各萬馀人,處處屯聚”,強攻不易。李術三千兵馬守蕪湖,三城之中,防守最弱。
“聞李術乃汝南人氏。大将軍知否?”合肥侯居高下問。
“似聞其名。”袁紹并不熟絡。
“既如此,說降可乎?”合肥侯必有此意。
“待臣一試便知。”袁紹答曰。
“甚好。”能不戰而降,得江東堅城。合肥侯立足在望。
蕪湖,春秋時名鸠茲,屬吳國。因湖沼草叢,鸠鳥雲集,而得名鸠茲,又稱“勾茲”、“臯茲”、“祝茲”等。周元王四年(前472年)越滅吳,轉屬越國,顯王十四年,楚滅越,又屬楚。秦分天下三十六郡,再屬鄣郡,仍名鸠茲。武帝元封二年,改鄣郡爲丹陽,領十七縣,因附近有一長湖,“蓄水不深而生蕪藻”,故得名蕪湖。蕪湖縣名始于此。
今漢襲之。
蕪湖據中江(水陽江)南岸。西連長江,東通震澤(太湖),爲東西水路要沖。今漢繁華初顯。至南唐即“樓台森列,煙火萬家”,宋時興商建市,“十裏長街、百貨鹹集、市聲若潮”,明代開埠蕪湖港,清爲米業巨市,爲“四大米市”之首。
時下乃大河文明之頂峰,江東大地,尚未及開墾。
待薊王,克定中原。後世“諺曰‘湖廣熟,天下足’,言土地廣沃,而長江轉輸便易,非他省比”之盛貌,當提前千年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