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奉王命,當攜手應對。”朱治答曰。語出《孫子·九地》:“故善用兵者,攜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曹孟德注曰:“齊一貌也。”
幼麟并楚雀,皆爲薊國制式鬥艦。尺寸相差無幾。二船并立,船翼鎖固,如履平地。制式武備,使用維修,兩相宜。薊國制式,便是薊國标準。放之四海而皆準。
“下邳城高牆厚,笮融聚衆死守。麾下不乏徒衆,死士。且主公傳語,隻誅首惡。當如何奪城,都尉可有妙計。”寒暄過後,周晖先道。
周晖言中深意,朱治焉能不知:“聞笮融好西佛。于下邳大起浮屠寺。上累金盤,下爲重樓,作黃金塗像,衣以錦彩。每浴佛(會),多設飲飯,布席于路。就食及觀者,不下萬人。主公之意,乃誅笮融一人,毋傷及佛門弟子。”
“假佛之名,布席施飯,收買人心耳。”周晖一語中的:“與太平道,散施符水,籠絡人心,一丘之貉。”
“然城内百姓,多已爲其所惑。不可不防。”朱治言道。
“便是西佛,亦遵王法。”周晖亦是豪傑,故深知薊王:“太平道若一心求道,毋行揭竿,焉有八州之亂。妖賊張角三兄弟,身首異處,屍骨無存,又如何證道。”
“絕地天通,神人不可幹政。”薊王深意,朱治此時亦知也。
此戰難處,便在于此。如何能用最小代價,攻陷下邳堅城。二人皆以爲,若不戰而勝,萬事大吉。
薊王宮,靈輝殿,觀天閣。
琉璃寶頂,星河燦爛。
薊王修行,女仙接力。或同登瑤池,或共赴巫山。煙波浩渺,雲雨未歇。薊王容成術大成。若得巫山神女相助,引九天神女降靈台。可修『玄素術』。位列仙班,指日可待。
“憐才惟越女,女出琵琶洲;高義綠珠似,姑蘇無與俦;相逢若凫藻,比翼向珠丘;會有容成術,令君再黑頭。”
星光漸淡,天光微亮。
“拭丹爐而調石髓,裛(yì)翠釜而出金精。”
薊王白霧繞體,酣暢淋漓。
自下六樓靈池。
伴浴禦姬,已恭候多時。待洗漱畢,天光已大亮。自覆道返回北宮,順下無極殿用餐。
深根固柢,引而不發。雲衢高步,神清氣爽。
一日之計,皆始于此。
薊王入殿,後妃起身恭迎。
禮畢落座。各自用膳。公孫王後,掌後宮諸事。薊王宮一裏之回,七重錯落。宮人已近千人。諸事皆需王後定奪。待甘後入宮,當與秦後共佐之。夫君收放自如,确省去諸多繁瑣。
餐畢,薊王自去。
後妃起身恭送。
升瑞麟閣。
下邳城沙盤,居中安置。凡宮中器物,皆出少府尚方署。沙盤亦不例外。
猛虎搏兔,亦用全力。看似無關痛癢,一場小戰。然事關薊國赫赫威名,不可大意。
安貴人進言道:“下邳之戰,夫君當小心謹慎。”
薊王輕輕颔首:“貴人可有妙計。”
“何不請嚴佛調,下邳宣佛。”安素果有應對。
薊王亦有此意:“爲夫已命南閤主記蔣幹,赴白馬寺一行。能否如願,稍後便知。”
“嚴佛調若入下邳,将佛門徒衆帶離,此戰易耳。”安素心中乃安。薊王宮中多女仙。四方館、四海館、雲台觀、司寒館。皆爲道家所立。笮融于下邳大起浮屠寺,無論心思若何,終歸令佛教傳播。若被冠以滅佛惡名,亦非薊王所願。正如大漢郡國并行。道家一枝獨秀,從者如雲。故常被心懷叵測者所趁,如張角等,傳教爲名,造反爲實。播亂八州,乃至天下闆蕩。萬民饑流。
西佛東渡,各有利弊。絕地天通,無論何門何派。薊王絕不允許,染指王權。此乃底線。如“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之。
洛陽西郭,白馬寺。
主記蔣幹,奉命拜會。
待蔣幹道明來意。嚴佛調問道:“此去下邳,當宣佛浮屠寺,講經九鏡塔,續興‘浴佛會’。”
“我主言,可也。”蔣幹欣然答曰。薊王并不滅佛之意。
“如此,老朽願往。”嚴佛調自深信不疑。
“治粟、水衡二都尉,千舟并發。已奔下邳而去。嚴師(阿祗梨)亦速歸,遲恐不及。”
“悉聽尊便。”嚴佛調無牽無挂,來去自由。這便車入南港,換乘薊國機關船,順下四渎。三日後,已至下邳城外。
嚴佛調之名,下邳城人盡皆知。不等守軍通禀,便有佛門弟子,擅落吊橋,争先恐後,出城相迎。
嚴佛調傳語爲首徒衆,徒衆自行傳語。稍後,滿城騷動。數萬徒衆,棄城而走,追随嚴佛調而去。
稍後,嚴佛調于臨淮修鐵山寺,廣傳佛法。
待徒衆盡去,下邳王肉袒牽羊,出城納降。
『肉袒牽羊』,典出《左傳·宣公十二年》:“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懷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鄭襄公肉袒牽羊,以迎楚師。
《周禮?春官?大宗伯》:“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國,王執鎮圭,公執桓圭,侯執信圭,伯執躬圭,子執谷璧,男執蒲璧。以禽作六摯,以等諸臣,孤執皮帛,卿執羔,大夫執雁,士執雉,庶人執鹜,工商執雞。”
諸臣“以禽作六摯(六種見面禮)”。其中“卿執羔”。卿,臣也。
“肉袒”,以示認罪。“執羔”,寓意臣服。
同爲國主。肉袒牽羊,乃奉薊王爲主也。
下邳王肉袒牽羊。都尉二人,焉敢受此大禮。急忙下馬,俯首稱臣。請下邳王登車,伴駕入宮。
一問方知。笮融見事不可爲,混迹人群,悄然遁走。
聞下邳王不戰而降。肉袒牽羊,俯首認主。天下宗王,肅穆之慎。
代漢者何?當塗高也。
薊王上表,代下邳王請罪。董侯欣然允之,既往不咎。
至此,董侯诏命所出,關東諸王,望風歸附。
見機一到。
王允上表,兵進淮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