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漢初,博士有十四人。《易》四:施、孟、梁邱、京氏。《尚書》三:歐陽、大、小夏侯氏。《詩》三:魯、齊、韓氏。《禮》二:大、小戴氏。《春秋公羊》二:嚴、顔氏。
由此至漢末,博士人數無所增損。博士弟子,武帝時爲五十人。昭帝時,增滿百人。宣帝時,增倍之。成帝末,增至三千人。漢末,太學大盛,諸生至三萬餘人。
薊國太學博士,雖沿用五經博士之舊稱。然諸子百家,皆有涉獵。經儒宗等國中大儒,兼容并蓄,去僞存精。集各家之所長,号百家學壇。實乃将尚未編纂完畢之國典《薊國大百科全書》,先行傳授太學諸生。
俗謂“兼聽則明,偏信則暗”。
一家之言,總有缺陷。能将百家之長,融合貫通,學以緻用者。号通儒。足見,漢時百家,尚未絕迹。
凡國策,必因時化育,因地制宜。以解決現實問題爲目的。
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所爲何來?若所思所想,脫離大漢國策民情,必有偏差。和合之風,遍吹中夏。羁縻和親,向化四夷。與之相匹配,國力強橫,鼎盛文明。故引百蠻來朝,莫不以漢化爲榮。前後兩漢,開明國風。朝野上下,開放包容。
和合之風,開明包容。在此等曆史背景下,武帝卻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當作何解?
竊以爲。必是借儒家“中正平和,兼濟天下”之風,兼容并蓄,一統百家。武帝一代雄主,非但要一統九州,還欲一統學術。無論疆域還是思域。武帝皆要做“千古一帝”。
若行焚書坑儒,既不符時代風氣,亦不符後世史實。
所以,品人論事,絕不可脫離時代。更不可代入後時代。否則,必然得出“五胡入華”之謬論。
于是乎,研究曆史,首當其沖,需還原時代的風貌。否則,閉門造車,道聽途說。
不知有漢,何論魏晉?
太學後院,高成館。
龐德公與儒宗,正閣中對弈。
“王允令王上兼督四州,未嘗不是緩兵之計。”龐德公言道。
儒宗亦知:“時董卓亂政,妄自廢立。王允欲行撥亂反正,借遣使撫慰山東,而問計主公。主公爲全大局,不欲再起紛争。稍後又爲麟子阿鬥,築甘泉宮。時易縣爲京,遍傳大河上下。衆皆以爲,主公欲立麟子,裹入叔侄之争。趁機割據河北。故,王允先予之,以安主公割據之心。”
“今叔侄三人,各自稱帝。九州決裂,天下三分。竊以爲,關東當爲曹孟德所據。二袁或順下江左,挾合肥侯割據江東。”龐德公,早有預見:“劉景升,自險勝孫堅,穩坐荊州七郡。漸爲荊州名門所裹挾,久必生據土之心。益州劉表,亦難久居人下。群雄并起之勢,成矣。合肥侯、史侯、董侯,皆爲人質也。恐難善終。”
“于我主,是利是弊。”儒宗求問。
“利弊各半。”龐德公答曰:“大河上下,長江南北,合縱連橫,同仇敵忾。薊王縱披甲者百萬,然絕非一日之功。尤其關東豪強,江東宗賊。斷難俯首。”
“誅人易,誅心難。”儒宗一語中的。
“少時,王上,一金已知人心也。”龐德公語透深意:“天下大勢,不可逆也。”
“三興漢室,必爲我主。”儒宗深以爲然。
自鳴鍾響。
“起——”諸生起身下拜,恭送五經博士離堂。
不出意外。落座後,孫策繼續奮筆疾書。
見三人走來,龐統急忙言道:“伯符且頓筆。”
孫策聞聲擡頭。見有三人,高矮各異,年歲不同。自前向後,聯袂而來。
“此何人也?”莫非來者不善。孫策這便落筆起身。
待三人抵近。龐統這才爲衆人引薦:“鄭公門徒,江東孫伯符。”
“吳郡孫策。”孫策先禮。
三人回禮:
“廬江周瑜。”
“河内司馬懿。”
“琅琊諸葛亮。”
周瑜年紀最長,與孫策同歲。年十六(虛歲),遠未及冠。表字公瑾。司馬懿、龐統、諸葛亮,尚未取字。
三人亦入太學,不入鄭學。
話說。鄭玄以山東無兄問者(無人可爲師),乃西入關,因涿郡盧植,事扶風馬融。融門徒四百餘人,升堂進者五十餘生。融素驕貴,玄在門下,三年不得見,乃使高業弟子傳授于玄。玄日夜尋誦,未嘗怠倦。會融集諸生考論圖緯,聞玄善算,乃召見于樓上,玄因從質諸疑義,問畢辭歸(将三年疑惑一次問清,問畢既去)。融喟然謂門人曰:“鄭生今去,吾道東矣。”
馬融既有此歎。足見鄭玄所問“諸疑”,必有大玄機。
非常人,能生此疑。亦非常人,能答此疑。
足見馬融、鄭玄,皆世之大賢。
今以關中爲界,二京爲限。關西馬門弟子,紛紛出仕幕府。尤其長安城内,馬融門學,蔚然成風。更加滎陽君馬氏,嫁入薊王家。正助馬融弟子出仕薊國。
“融門徒四百餘人,升堂進者五十餘生。”
單此一句,便知門學興盛。
故,即便薊王遠在河北。西州吏治,亦廉潔清正,不逞多讓。
先前,右相代爲進言,擢升幕府品秩,便有褒獎之意。
孫策得龐統引薦,遂與周瑜等人相識,相知。稍後又結識孟公威、石廣元等。寝則對榻,出則聯袂。衆人務於精熟,而亮獨觀其大略。每晨夜從容,常抱膝長嘯,而謂衆人曰:“君等仕進,可至州牧郡守也。”
衆問其所至,亮但笑而不言。
見狀,孫策笑問:“統,又當如何?”
亮答曰:“當可與我,運籌帷幄,并驅中原。”
聞此言,龐統又笑:“周公瑾,又當何如?”
“可爲王上,讨平七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