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死子繼,天經地義。”長姐不解:“爲何要你屈就,舍身行美人計。”
“長姐有所不知。與大漢不同。自五賢帝始,羅馬帝位,便由‘養子繼承’。作爲親生子,康茂德若要除舊規,承帝位,須握強權。于是,羅馬将軍們的支持,尤爲重要。”
“原來如此。”簡單了解了羅馬帝國五賢帝時代的“養子登基”,公孫長姐輕輕颔首:“如此行事,當可防一家獨大。”
“元老院正是此意。”魯琪拉言道。
養子繼位,今漢亦有先例。且君王無嗣,擇宗室子承帝位,亦是宗法所規。靈帝繼位,便循此例。
“既如此,爲何與之同謀,助其登基。”長姐又問。明知“親子繼位”不可爲,爲何還要履行這場政治聯姻。行美人計,籠絡羅馬将軍,助康茂德登基爲帝。
魯琪拉答曰:“康茂德言其患有隐疾,不能生養。又許諾認我子爲養子。”
長姐心領神會:“養子登基爲帝。”
“正是如此。”魯琪拉眸中恨意,一閃而逝:“謊言終将敗露。不久便傳聞,康茂德妻,克麗絲庇娜孕身。”
如此一來。刺殺便合情合理。參考康茂德的所作所爲,自此往後,羅馬帝位,必行父死子繼。百年後,傳位親生子無疑。
更有甚者,康茂德繼承帝位,打破了五賢帝以來,“養子登基”的羅馬傳統,引起元老院強烈不滿,被視爲異端。于是在幾位議員的勸說下,妒火中燒的羅馬皇後魯琪拉,遂遣人行刺。
史載,大漢光和五年(182年),康茂德在劇院遇襲。雖逃過一劫,卻性情大變。
刺殺事敗,幾位受牽連的元老院議員皆被處決,而魯琪拉本人則流放卡普裏島。若無薊王萬裏救援,稍後亦會被康茂德秘密處決。
此次刺殺,于姐弟二人,皆是一場悲劇。
時過境遷。身負行刺羅馬皇帝未遂惡名的魯琪拉,卻在薊王宮中,道破心聲:“刺客非受我指使。背後主謀,另有其人。”
公孫長姐,并不意外:“與其擇廣庭大衆之下,揮刀相向。不若暗攜毒酒一杯,無聲無息。此乃離間計也。”言下之意,有人假行刺,暗行離間。且行刺失敗,亦早有預謀。隻需将刺客當場活捉,再經嚴刑拷打,必吐露實情。之所以令康茂德深信不疑,甚至連刺客亦言之鑿鑿。必是魯琪拉親信,喬裝假冒。且“鐵證如山”。
“長姐明見。”魯琪拉言道:“能假我之名,又說動元老院議員,參與謀刺。此人身份,必然顯貴。”
“何人?”
“克麗絲庇娜。”魯琪拉歎道:“康茂德之發妻。”
略作思量,公孫長姐亦醒悟:“父死子繼。知己懷有身孕,又知你與羅馬皇帝之約定。故欲除之而後快。”
“能盜我信物,暗中串通元老院議員,必是此人。”魯琪拉言道:“枉我對她,頗多善待,引爲知己。”
母親被流放,其子女的命運可想而知。離間計成,爲親生子繼任帝位,掃清障礙。
姐弟反目成仇。
“最大得利者”,許正是克麗絲庇娜。亦或是另有其人,亦未可知。
然此皆是猜測。究竟何人指使,尚無定論。唯一确定,魯琪拉非行刺主謀。
知曉前後諸情。公孫長姐,終是安心。畢竟。能泯滅親情,狠心行刺胞弟之人,常伴小弟身側,恐非長久之計。
慮及此處,長姐遂勸道:“即來則安。今爲秦後,又行和親。前情往事,皆可抛也。”
“長姐所言極是。”魯琪拉表情,已道明心意。得夫如此,夫(fú語氣詞)複何求?
俗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如今再看。康茂德力排衆議,破除陳規。廢假子繼位,立親子繼位。待薊王君臨羅馬,再行父死子繼。當少阻力。
此都是後話。先誕下麟兒,再言後事不遲。
話說,薊王劉備,與羅馬皇帝康茂德同歲。魯琪拉長劉備十一歲。掐指一算,三十又八。駐顔有術,華貴雍容。久未經人事,遠不及言老。隻需假以時日,珠胎暗結,水到渠成。終歸天道酬勤。
實無需太過心急。
正臘祭祖。廟見成婦。入薊王家門,方爲頭等大事。
漢人常言:“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入鄉随俗,嫁夫随夫。
心念至此,秦後魯琪拉,收拾心情,飽食自去。
補漢宮儀乃其一。習練漢隸亦日日不綴。瑞麟閣女博士,言傳身教。秦後敏而好學,日有精進。不出數載,當與漢妃無異。
得知詳情。公孫王後,已先行前往增城殿,禀報王太後當面。
知秦後并無弑君刺弟之逆舉。王太後亦得安心。娶妻娶賢。秦後位同王後,乃是妻。若叵測心機,如何能常伴薊王身側。至于西征大秦,制霸海西。皆可從長計議。薊王春秋鼎盛,無需心急。
北宮瑞麟閣。
“頓遜海渠如何?”
“水衡都尉上報。物料齊備,人手充足,正全力開鑿中。”士貴人答曰。
“江表十港如何?”
“築路修渠,圩田圈地。海船往來,向化島夷。協同如一。”馬貴人答曰。
“寄艙券,寄田券,又如何?”
“寄艙劵大賣,一券難求。寄田券也已發畢。然與之相應,海外寄田,尚未足辟。還需數年,方可足用。”安貴人答曰。
言下之意,券書已簽訂完畢。奈何海外寄田,并未足量開辟。隻因人手不足。荒洲民情各異乃其一。向化島夷,多不通稻作,亦是主因。
此事,亦急不來。
所謂循序漸進。隻需耐心傳授,不出數載,島夷當可領會。
安貴人又問:“寄田券已簽,各家多已出資。且國人皆知,一季三熟。寄田新谷,當如何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