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隻患功名不立,何患無妻?”
且北人怒殺父兄,卻不害母親。殺父并無大仇。且自遷入西林,婦孺皆認劉備爲主。稱“大人”。故西林邑中所居,皆劉備部族。與大震關城、北海冬宮各部,如出一轍。
劉備繼鮮卑大單于之位。今又加王後公孫氏,爲大阏氏。凡東胡王妃,皆号阏氏。再有四百年漢匈和親,漠北無王庭。匈奴南下,歸附大漢,早成慣例。身具天家血脈,爲漢室宗親的薊王劉備,于北人而言,自不是外人。
依照草原道義,劉備自是大單于無疑。
此禮法道義,深刻影響塞外草原。非劉不王,更深入人心。
正因牽挂義弟,劉備才抛磚引玉。赦免林邑王女。薊王行事,忠義兩全,道義爲先。
林邑王竊據漢境,裂土稱王。不忠在前,不義當先。薊王賜加黃钺。攻無道而伐不義,則福莫大焉。光複舊縣,亦功在社稷。無可指摘。且隻誅首惡,善待從衆。更無損道義。
赦免林邑王女,自是仁義之舉。
大漢一藩,手握強權。俯首稱臣,感激涕零,尚且來不及。如何敢生異心。更何況一介女流之輩。爲人婦,爲人母。一人爲禍,累及三族。何其不智也。
言歸正傳。
謂成家立業。張郃成親後,亦添穩重。新婚燕爾,舉案齊眉。
扶夫人下車,入堂拜見超母。再獨去後院,尋馬超等一衆兄弟。
“大哥。”馬超等人,整衣來見。先前喂羊,衣衫不整。潘璋先出相迎,衆人後至。
“衆賢弟。”張郃含笑回禮。
共入幹欄重樓二層,馬超居室。
重樓五層,層層皆置前後大平座。檐窗已先于鄰裏,換裝雙層清鋼琉璃。左右無不豔羨。皆知乃賽馬所獲。來路清白。
多年前,時樓桑令樂隐,見縫插針。沿西林邊界排建高樓、院落。安置分到樓桑的千戶北地羌人。又以清溪爲界,辟成北溪、南溪,二街衢。每衢五百戶。前院良田,戶戶五十畝,下樓便可耕種。周圍皆東羌族人,抱團取暖,互相幫襯。掐指一算。自打舉族販來,已曆經數載,生活安逸。早成薊人。
後院林中野地,今亦蓋滿連綿樓宇。橫三豎五,縱橫街衢,合稱大溪地。薊王舅父、儒宗門徒,先後遷入。聚攏繁華,遠超先前。
樓桑乃薊國商都。商賈齊聚,八方客來。西林港,橫跨清溪兩岸,港東背靠大溪地。将西林與樓桑連成一體。西林、樓桑二地,城港相加,常住人口破百萬。其中薊人五十五萬。客庸四十五萬。謂客庸者,多與薊人沾親帶故。假以時日,買田遷戶,入學落籍,因功入籍,皆可爲薊人。尤其周遭部族,嫁入薊國者,十有八九。此非虛言。
三郡烏桓,十四部鮮卑,南北高車,甚至南匈奴,牧民之家,八成以上,皆與薊人結親。得姻親擔保,便無需五戶聯保。可入薊國,經商學藝,客庸千裏國境,往來四百城港。便是應募傭兵,亦有權限。
如前所說。凡客庸,皆錄入《客籍薄》。滿五載,得雇主舉薦,五家連保,便可落籍。若無五家親眷,亦無五家雇主,則由市樓據客庸口碑,代爲作保。落籍後,享有薊國《圩田制》并《二十等爵》,及《薊法》所定立之諸多便利。
便是客庸,晉升之途,薊國亦設置完備。治下吏民,皆有出路。
薊國爵民,已取代豪門大姓,爲國之基石。
國中大儒,先前還憂心,千裏國土,不夠分割。自薊王立江表十港,辟海外荒洲。憂思漸止。待萬舟并發,救回帝鄉百萬民。将薊國一切,放之四海而皆準前,先放之于大漢十三州。幾成天下共識。
尤其幽、冀、并、涼,四州,漸與薊國趨同。衆皆以爲,河北之地,當先于十三州并入。
此乃大勢所趨。謂“天命不可違”。
合肥侯割據江左之心,人盡皆知。若再失河北,今漢當真氣數已盡。
“營中可有軍情。”馬超問道。
“四海升平,何來軍情。”張郃笑道。
“既如此,爲何演武場并白湖(水軍)大營,操練聲不絕于耳。”朱桓又問。
“王傅治軍,向來如此。”張郃又答。
“聞洛陽又出權臣,欲挾天子以令諸侯。卻不知,國中作何解?”馬超問道。
“董卓必死于非命。”衆兄弟當面,張郃亦無須顧忌:“那時,主公上洛勤王,還是另立新君,尚未可知。”
“王上于易縣立甘泉宮。安置甘夫人并麟子。聞,亦有人上疏,改易縣爲易京。若易京立帝,據河北半幅漢土,當易如反掌。”潘璋忽道。
“何以知之?”張郃反問。
“乃聽阿父宴上所言。”潘璋父潘鴻,爲橫海左校。與右校朱蓋,并呂沖、魏襲二繡衣尉,皆爲薊國宿将。追随薊王多年。會賓客大宴,此言既出,必有所指。
潘璋又道:“門下司馬祭酒,今爲萬石國老。爲與之相配,王上擢升門下署,五繡衣尉,秩比二千石。家宴時,呂、魏二位叔父,皆在。”
“呂、魏二尉,執掌順陽衛多年。論忠君護國,無出其右。”張郃言道:“卻不知,擢升繡衣吏,是否與此相關。”
“十有八九。”潘璋言道:“繡衣吏,監察百官,拱衛王都。出則直指,聞風奏事。王上此舉,必與另立帝都相關。”
衆皆心領神會。正因要在王都之外,另立帝都。故薊王擴充繡衣吏。拱衛帝都。
朱桓卻道:“若洛陽生變,王上上洛勤王。另立新帝于洛陽,命繡衣吏拱衛,亦未可知。”
“有理。”馬超言道:“天将變矣。今漢國祚将盡。正是我輩,風起雲湧時。”
張郃笑問:“孟起欲乘風乎?”
“隻恨年歲不足。”馬超言道。
“無妨。”張郃勸道:“逐鹿天下,非一日之功。諸位賢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