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到與趙雲,年歲相若。因據小長安聚,号小長安帥。趙忠等人,皆喚其少帥。時甘夫人單車投奔。陳到開砦門相迎。隻因敬夫人送葬之義。後知夫人身份,一路守護至今。甘夫人贊其“忠克”,可謂實至名歸。
與趙雲并駕齊驅,唯一不足,便是華雄所贈西極良馬,差白龍遠矣。果不其然,一路走來,陳屍漸多。足見戰況慘烈。
此亦說明,戰馬疲憊,後勁不足,被敵近身。
轉過一片杏林,入目乃一處廢棄塢堡。
坍塌垣牆處,積屍成丘,血流成河。
周遭散落無主戰馬。隻因屍丘障道,騎士棄馬強攻,戰死當場。
忽聽屍丘之上,垣牆之後,慘叫戛然而止。另有數人,滾落屍丘。翻身上馬,倉皇逃竄。趙雲弓開滿月,連斃數騎。可惜未盡全功。一人趴伏馬背,帶箭而走,趕去報信。
事不宜遲,趙雲縱馬上前。提缰引路,白龍馬抖擻步點,踏屍而上。
“叔至何在。”唯恐誤傷,趙雲隻手架矛,高聲喝問。
“阙(缺)外可是子龍。”上有人言。
“正是。可是叔至。”趙雲仰問。
“是我。”陳到似稍稍松氣。
趙雲不疑有他,縱馬攀上障牆。
隻見一人背倚女牆,跪坐阙中。刀鐮豁口如鋸,斜靠肩上。渾身披血,結成凝痂。斑駁血痕,正是陳到無疑。
“無力起身,子龍自去堡中尋夫人。”言罷,竟悄無聲息。
趙雲急忙下探鼻息。乃力竭昏睡,不敢妄動。遂縱馬下牆,去尋甘夫人。
“夫人。”甘夫人懷抱阿鬥,正坐于院中井欄旁。
謂“東井戒火”。時下井欄,多爲長方形立框,猶如“井”字狀。上下相通,如同水井。欄口外有獸眼,欄上建井亭遮蔽,另設辘轳井架,用于汲水。四沿邊飾網紋。其主紋分别爲:飼牛圖,圈點紋,肩扛“戒火”旗幡者,後随一雄雞,拴系牛圖。周遭以雲氣紋、魚紋、幾何紋爲飾。
此處井欄,井亭已坍,井架尚在。甘夫人已打上一桶清水,正爲懷中阿鬥擦拭。
“趙雲見過夫人。”趙雲翻身下馬,趕來相見。
“二兄何在?”甘夫人輕聲問道。
“已送過坂橋,伏于密林中。”趙雲答曰。
“謝子龍,救命之恩。”甘夫人言道。
“不敢。”趙雲言道:“夫人速上馬。”
甘夫人正欲起身,忽聽人馬嘶鳴:“夫人何在?”
正是尚書令許攸、趙忠。
“尚書令稍安,夫人在此。”趙雲朗聲答曰。
少頃,二人相互攙扶,入院來見。
“累老大人受苦,我之罪也。”見趙忠披頭散發,血迹斑斑。甘夫人歎道。
“能侍奉夫人,老奴之幸也。”見甘夫人母子無恙,趙忠忙取藥瓶,遞給許攸:“此藥乃華大夫所賜,速喂服少帥。”
“好。”許攸急忙接過,返回阙上。
“此去不遠,有枝津斷道。唯坂橋可供通行。隻需縱火毀橋,可阻追兵。”趙雲言道。
“如此,甚好。”甘夫人輕輕颔首:“事不宜遲,且去收攏戰馬。”
趙雲正欲上馬,忽聞四面八方,蹄聲如雷。
“不好!”
得遊騎拼死來報。衆西涼大人,遂收攏兵士,四面殺奔至此。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許攸驚慌入院:“數千秦胡鐵騎,已将此塢團團圍住。”
甘夫人沖許攸言道:“尚書令且自去。料想賊将必不會爲難。”
“事已至此,如何自辯。”許攸苦笑。
趙忠早有決斷:“夫人先行,我等死不足惜。”
趙雲再請:“夫人速上馬。”
甘夫人卻看趙雲跛足:“不可,『飛将豈無馬』?”
“雲自步行死戰,保夫人殺出重圍。”趙雲答曰。
“此子全賴子龍保護,我雖死無憾。宜速去。”甘夫人心意已決。
趙忠、許攸聞言,無不灑淚。
“事不宜遲。”許攸拭淚勸道:“存續麟子,以承大漢社稷。國事爲重。”
“雲,敢不從命。”趙雲再拜起身。小心接過阿鬥,翻身上馬,提搶自去。
躍馬阙口時,見陳到竟已起身。
沖趙雲咧嘴一笑:“後會無期。”英雄少年,肝膽相照,惺惺相惜。
趙雲牙關緊鎖,奔沖而下。
見一騎奔出。董旻顧不得汗流浃背,人馬俱疲。揮鞭一指:“追!”
便有大隊人馬,圍追堵截,奔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