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内太後,亦無言以對。
待哭到力竭,無人相勸,何苗唯有收聲。
小将張繡,忍不住抱拳相問:“大将軍可有決斷?”
前大将軍何進,攻打二宮時,命何府死士,火燒永樂宮。令小将張繡一戰成名。年紀輕輕,便爲五官中郎将。錦繡前程,不可限量。
何苗能有何決斷。唯有背身不答。耍起無賴。
衛将軍張濟,一聲長歎。抱拳進心腹忠言:“臣受薊王重托,護天子周全。時至今日,唯盡力而爲。臣等,告退。”
“衛将軍且慢。”簾内何後忽言道。
“臣在。”張濟不疑有他。
“來人,請‘董侯’入殿。”太後遂傳口谕。
“喏。”少頃,長樂太仆趙忠,領董侯入内。
“叩見太後。”董侯雖年幼,然舉止得當,頗有儀容。
太後柔聲言道:“此人乃衛将軍張濟,董侯随之,可全性命。”
“遵命。”董侯再拜起身,又沖張濟行禮:“有勞衛将軍。”
張濟急忙避過:“太後何意?”
“衛将軍可将董侯,置于魚梁台上。料想,太師既得董侯,必不會再爲難百官。”太後言盡于此。
衛将軍張濟,如何還不領悟:“遵命!”
太後此舉,可謂神來之筆。
董卓既得董侯,心滿意足。水到渠成,必行廢立。少帝雖難免被廢,然性命無憂。有薊王虎踞在北,董卓如何膽敢大逆不道,屠戮漢室。
且背後深意,遠不止此。
衛将軍張濟,登台獻寶,乃是納投名狀。董卓必引爲心腹。然張濟究竟如何行事,且觀後效。
“将欲取之,必先與之”。太後深知董卓爲人也。
南郭,東罼圭苑。太師府,魚梁台。
誠如張濟所言。爲防夜長夢多。董卓盡遣虎狼兵士,将洛陽内外,三公九卿,并朝中百官,悉數車載至台上。
卓謀廢帝,會重臣于台上。議曰:“大者天地,次者君臣,所以爲治。今皇帝暗弱,不可以奉宗廟,爲天下(共)主。欲依伊尹、霍光故事,立勃海王(董侯),何如?“
太仆王允曰:“案《尚書》,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桐宮。昌邑王立二十七日,罪過千餘,故霍光廢之。今上富于春秋,行未有失,非前事之比也。”
卓怒,罷坐,欲誅允,少府勸之,得免。遂命兵士,驅趕下台。
便在此時,心腹愛婿,中郎将牛輔入殿通禀:“衛将軍張濟求見。”
“哦?”董卓略作思量,這便言道:“請來一見。”
“喏。”
須臾,衛将軍張濟,并五官中郎将張繡,攜一錦服童子,昂然入内。
“末将,拜見太師。”
“衛将軍身前何人?”董卓劈頭便問。
“乃王美人貴子,董侯是也。”張濟實言相告。
“嘶——”董卓将信将疑:“聞董侯豢養于太後宮中。如何與衛将軍至此?”
“此乃太後之意。”張濟遂将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董卓仰天長歎:“不料太後,深明大義。董某竟無言以對。”
與會百官,亦各自嗟歎。太後明知事不可爲,故先行示弱。亦是示好。
唯有如此,方能令董卓如願。唯有令董卓如願,方能保全少帝,并西宮太後,及何氏滿門。
換言之,太後已“投子認輸”矣。
果然。董卓離席,先請董侯入主座。而後仗劍立于座下,環視殿中文武百官,吐氣開聲:“既是太後之意,諸位可有異議。”
“我等,無異議。”少府張儉,離席下拜。
“我等,無異議。”百官随之離席下拜。便有忠臣如太傅楊彪,早已泣不成聲。
董卓冷眼旁觀,無動于衷。
坐榻之上,小董侯正襟危坐,似懂非懂。
南宮玉堂殿。
史夫人面色倉惶,踉跄入内:“陛下,大事不好。”
“阿母且說來。”少帝似有覺悟。
“衛将軍張濟,未能将大将軍何苗,緝拿歸案。反領一錦衣童子,車駕出園,直上魚梁台。”史夫人深吸一口氣:“台上門内弟子傳語,言……”
“錦衣童子,可是王美人貴子,朕之二弟,勃海王(劉)協?”
“正是。”
“太後已認輸矣。”少帝慘笑:“不出二日,大位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