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平緩,河川水淺。更有甚者,途中無一關隘。
“市賦百取二,關賦百取一”。
看似不多。實則不然。正因“關關皆取一”。
時下關稅計征方式有二:“從量計征”,“從價計征”。
從量計征,便是指對可分拆儲存的商品,如布匹、絲綢、糧食、茶磚、鐵器等,以貨物的數量或重量,爲計稅依據,征收實物關稅。即需繳納的關稅,爲該貨物的一部分實物。經過第一關、第二關、第三關、第四關時,征收的關稅分别爲貨物數量或重量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五分之一的實物稅。
而對諸如牲畜、皮革、藥材等,不能分割的貨物,則從價征收。即以貨物的市價爲計稅依據,換算成五铢錢,足額納稅。
不僅不同貨物,适用不同稅率。且同一貨物途徑多重關卡時,還适用多重稅率,即“累進稅率”。
如糧食。事關國計民生,爲帝國嚴控。如有人持稻米出關,經内關、中關及外關時,對稻米征收的稅率,依次爲七分之一、五分之一并三分之一。待出三關後,累進稅率爲三關稅率之和,高達近七成(68%)。
然對西域并西陸輸入貨物,則免征關稅。即進口商品适用零稅率。
薊國長粒香米,乃薊國名産。西域民衆亦喜食。遊商多有販運。
換言之,走居延外道,可免七成重稅。
如此巨利,可想而知。
商販雲集,馬賊興起。
不得已,唯有避走關内。試想,重稅盤剝,總好過血本無歸。
亦是巨利難舍。聞大軍西進,竟有諸多豪商,裹挾尾随。綿延十裏。
累日來,凡遇馬賊,必出精騎。
追急,遂棄馬翻山而去。接連數日,竟繳得良馬數百匹。遂有尾随豪商,市價買來。皆大歡喜。
豪商各自心安。便有人酒醉豪言:所謂馬賊,不過如此。
見商人營地,歌舞升平,通宵達旦。徐庶難掩笑意。
“元直因何發笑。”窦賓年長數歲,亦是少年心性。
“喜大忘形,莫過如此。”徐庶言道:“我若是馬賊,見一衆苦主,放浪形骸,視我等如無物,焉能無恨。必悉數掠去,以解心頭之恨。”
窦賓亦笑道:“元直言之有理。我已命人暗中查證。隊中豪商,以此人居首。”
徐庶展開卷軸,胡人相貌,躍然紙上。
“此人号‘難離氏’,與主公相識。本是涿縣馬市胡商。自上谷烏桓舉族覆滅,無從販馬。遂北上白檀,久成巨富。”窦賓言道:“先前投帖入營,以言語相激者,亦是此人。”
“好一個難離氏。”聞其名号,徐庶已知此人對上谷烏桓王難樓之死,耿耿于懷:“上谷烏桓,遷入安次。今與漢人無異。難離氏懷念舊主,亦是人之常情。然若外通馬賊,暗行不軌。便是主公故交,亦需滅之。”
“主公嫉惡如仇。爲主分憂,何必多言。”窦賓一語中的。
二人這便回帳不提。
數日後,途徑彈汗山。
小股馬賊漸漸彙聚。尾随商隊之後,司機而動。
商人驚懼入營,乞出兵驅逐。
長史有求必應。數路兵出,追剿馬賊。
買賊熟悉地形。穿越南北孔道,迂回繞行。不等數路騎兵歸營。又見馬賊尾随。如此你追我趕,大營守備漸漸空虛。
或知已中分兵之計。
漢軍輕騎四出,傳命各路追兵回營。
不知營中虛實。馬賊試探攻擊。便有隊尾商販,丢棄辎重,單車亡命。
抄回山寨開箱,皆是上等絲綢布匹。
群賊騷動。衆賊帥紛紛請命:“渠帥!”
“稍安勿躁。”賊王于帳中來回踱步。少頃,環視衆賊帥,咬牙傳命:“再探。”
“漢軍輕騎四出,大營必然空虛。若等數路兵歸,悔之晚矣。”另有賊帥苦勸。
“若其中有詐,該當如何?”馬賊王反駁。
“這……”衆賊帥皆無語。
須臾,便有一人進言道:“何不再行一試。”
“甚好,甚好。”
所謂“衆怒難犯”。賊王唯順其意:“再試。”
“喏!”便有賊帥領兵下山。
半日後,押解百輛大車入寨。開箱視之,又得絲綢無數。
“報——”便有斥候,飛馬來報:“漢軍大營,已拔營西進。”
“不好,要逃!”剛被百車絲綢所激,一時貪欲沖冠。馬賊王雙目血紅:“追!”
“追——”馬賊傾巢而出,繞行南北孔道,圍剿漢軍而去。
“黃雀伺蟬之計,成矣。”舉千裏鏡遠眺,徐庶欣然一笑。
窦賓依計行事:“傳令,疾行。”
“喏。”
漢軍疾行,諸多商賈,尾随不及。唯有将大宗貨品,含淚丢棄。輕車速進。
沿途遺落辎重無數。
馬賊悉數抄來。獲利無數。
如此你追我趕,日頭漸漸偏西。
窦賓一聲令下:“紮營。”
機關兵車,遂就地拼組營盤。放商隊入營不提。
遙看仍有大半商隊,擁擠門前。急切間不得入内。
“清酒紅人面,财帛動人心”。
何須賊王号令。馬賊已一擁而上。一擊而中,遠遁千裏。而後滾鞍下馬,安心放牧不提。
眼看馬賊如蝗蟲過境,無邊無際。一衆豪商哭爹喊娘,将萬貫家财,含淚丢棄。落荒逃入營内。
奔沖入大帳,捶胸頓足,嚎啕大哭不提。
徐庶好言寬慰道:“諸君不聞,假途滅虢,馬齒徒增乎?”
果有豪商止淚相問:“典出何處?”
徐庶這便娓娓道來:“昔,晉大夫荀息,請以屈産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
馬賊擁塞砦前,隻顧搶奪車馬辎重。
忽聽四面悶聲如雷。
非但先前追兵,去而複返。更有數萬奇兵,包抄而至。
“殺——”
馬刀并舉。便有人高聲喝問:“薊王何言?”
“五五均分,生死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