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客稱‘那羅稽羅洲(Nārikira)’。又稱島上野人國‘裸人國’。”海市令答曰:“島上人矮色黑,衣不蔽體。飲血食人,不喜侵擾。會造骨矛弓箭,悍不畏死。”
劉備輕輕颔首:“食人乃蠻荒遺風,宜當摒棄。”
海市令問道:“主公欲往之?”
“然也。”既有亞馬遜漂流島上,劉備自當一探究竟。
海市令谏道:“此去需繞行頓遜海崎,來回數千裏之遙。何不遣橫海先鋒同行。”
“橫海先鋒艦隊,需護海市周全,防備扶南渡海來攻。不宜輕動。此去,雛鴉号足矣。”劉備心意已決。
“主公宜當見機行事,切莫強求。”海市令再拜而出。雖未死谏,卻也盡力而爲。
薊國屬吏,大多如此。
隻因薊王光融天下,明以照奸。明君所爲,必有道理。我等隻需,相向而行,從旁策應。爲主公保駕護航。待天時地利與人和,天人合一。水到渠成,必見分曉。
海市令遂傳語水衡都尉周晖。命繞行至頓遜河口,正準備圈建港津的水衡都尉屬艦,從旁策應不提。
亞馬遜彌足珍貴。
薊王此行,在所難免。
參考亞馬遜強者爲尊的爽烈族風。以及特殊的繁衍方式。東遷途中,混血必然發生。
深膚亞馬遜,有别于黑白色。膚色爲介于二者之間的古銅,亦合情合理。
劉備竊以爲。古老的亞馬遜一族,是母系氏族的極緻頂峰。男性的作用,被最大程度的削弱,乃至剔除。日常生活中,亞馬遜完全可以自給自足。唯繁衍生息,需借男人一用。
雛鴉号,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單獨拎出,亦是大舶。遠非扶南可比。此去需橫穿頓遜西海。數千裏水路,三五日可達。
唯一所患,便是無人領航。
阿斯翠娅言道:婢女阿米娜,本是安息海商之女,自有長于海上。随船往來東西。對沿途島嶼、港津、航線,皆了如指掌。
難怪知曉頓遜海崎,安全航道。
遂命人喚來,爵室相見。
賓主落座。
見阿斯翠娅小鳥依人,風姿約綽。阿米娜心領神會:“主人得償所願,可喜可賀。”
阿斯翠娅苦盡甘來,冷暖自知:“先前種種,如夢似幻。能與衆姐妹重聚,此生再無所憾。”
阿米娜再拜:“主人曾言,待尋到族人,便放我自去。不知可否?”
“可也。”阿斯翠娅言道:“此來,乃有事相求。”
“果然‘去止不敢自由’。”阿米娜出口成章,正是儒宗鄭玄名言。
劉備言道:“孤聞,你乃海商之女。後逢大難,販賣來此。時,尚不滿十歲。”
“王上明見。”言及身世,阿米娜眸中難掩哀傷。
“孤亦問過一幹人等。言,你父母雙親,皆爲海賊所害。隻因年幼,故免一死。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時至今日,還欲報仇乎?”劉備目光清洌無波。
然阿米娜心中,已是巨浪滔天:“如何不想!”
“如此,孤可助你一臂之力。”劉備言道:“孤王宮中有少府,女官如中書令趙娥,中書仆射荀采等,皆才智得舒,名聲遠揚。你可願出仕爲官,掌少府船隊。”
“出仕爲官,可是要入王上後宮。”阿米娜忽問。
“非也。”劉備言道:“女官年三十五緻仕。結婚生子,相夫教子。但憑所需,無人阻攔。若要入孤王後宮,亦無不可。”薊王家國天下,公私分明。如三足踆烏船宮,便由少府所轄。先前,中書令趙娥,萬裏傳書。言,門下屬或少府,當另設船隊,爲王室采買。
劉備欣然應許。
先前竊以爲,三足踆烏船宮,足可勝任。然南下林邑,數月不得歸。另設艦隊,正當适宜。
艦隊無需過于龐大。十餘艘大小船隻足矣。
何人爲(艦隊)長,才是難題。善水人才,多爲男兒身。無有女子善此事。且少府皆爲女官,亦不宜招募男兒。薊王遂留心此事。
今日覓得良機,遂生愛才之心。
“不知王上欲授何職?”阿米娜怦然心動。
“少府海丞。”劉備答曰。
海丞,管理海稅的官稱海丞,隸屬少府。前漢·平帝元始元年(1年),“置少府海丞、果丞各—人”。注曰:“海丞,主海稅也。”
薊國少府海丞,非但主海稅,還掌管少府船隊,輸王宮舶來物。
見所問皆有所答。遂知薊王非心血來潮,而早有此意。
阿米娜肅容下拜:“臣,敢不從命。”
爵室之中,最欣喜者,莫過阿斯翠娅。本不舍婢女遠離。又憂心她爲報血仇,铤而走險。不不料苦盡甘來。出仕薊國,爲少府女官。萬事無憂矣。
“妾,多謝夫君。”阿斯翠娅真情流露。
劉備伸手扶起:“你我夫婦之間,何須如此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