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頓遜港中,頓遜國民,多爲傭工小販。反倒是各國豪商雲集,穿金戴銀,吆五喝六。城内亦多傭兵。除去港市,城中還有奴市、女市、馬市、金市、粟市、香市,不一而足。日有萬人,此言非虛。
一言蔽之,人聲鼎沸,魚龍混雜。
竊賊、女妓尤其多。
成規模的紅燈區,稱女市。先前薊王遠征西域,途中便已得見。然便是龜茲國都女市,亦無法與頓遜女市,相提并論。
此乃天時地利,應運而生。船夫舟子,番商傭兵,渡海而來,并無家眷。遠水不解近渴。入女市,水到渠成,迎刃而解。
且城中奴隸需求巨大。且交彙東西,投其所好。各色美人,琳琅滿目。無論來自何處,皆能覓得心儀之選。再加女市亦取市租,以上種種,推波助瀾。故令頓遜女市,名揚海外。
戰争,乃女妓最大來源。聽聞,域外最好的女奴,皆高價輸往遙遠綠洲。餘下爲各國貴族所用。再下賣與國民,最下輸往女市。
俗謂“寒不擇衣,饑不擇食”。生意興隆,賓客盈門,便是了。
女市,乏善可陳,不去也罷。
隸市,卻不可不去。如前所說,薊王懷疑,有東遷亞馬遜,被販賣至此。劉備問過,東遷之初,亞馬遜部族,不下數萬之衆。百年後,隻剩三百。再加生死交替,繁衍新生,折損可想而知。百年來,亞馬遜秘密建造的定居點,多次被攻破。族人不斷凋亡,且戰且走。最終爲安息、貴霜,二大帝國所敗。舉族覆滅。
若非機緣巧合,得薊王出手相助。東遷亞馬遜,融入沿線各國,再不見曆史。
亞馬遜信奉的三柱之神,今已成爲綠洲自由民的最大信仰。各城三柱神殿,吸納信衆,收養幼童。由數位白發亞馬遜,訓練新一代的亞馬遜戰士。
奴隸市場,位于一處臨海高崖。正如其名,綽号“鷹巢”。
鷹巢隸市,男單女雙。今日恰逢雙日,售賣皆是女奴。
奴隸市場,大同小異,參差不齊。如何分辨,全憑一雙火眼。能不能撿漏,且看道行深淺。終歸熟能生巧。交足學費,功夫自成。
見劉備罩袍之下,一身華服。必司來自大漢的豪商。管事不敢怠慢,急忙請入二樓貴客包房。又召來通曉漢語的女奴,從旁服侍,殷勤備至。
初來番邦。所受待遇,往往與己無關,與國相關。煌煌天漢,上邦國民。焉能不受禮遇。更加海市初來。今日抵達,必是市中豪商,富可敵國之輩。商人趨利避害,賤買貴賣。焉能無此眼力。
時人将奴隸市場,喚作“人肉市場”。隻因市中女奴,衣不蔽體。放眼望去,皆是鮮活的胴體。
出籠前,被一盆海水,從頭澆下。沖去污穢。女奴,膚色各異,目光呆滞。面對台下買家,品頭論足,神情麻木。賣家滔滔不絕,不時擺弄女奴身軀,各處關竅。引來齊聲吞咽。
圍滿台下的普通買家,多是港口遊商。遠行在外,與其日入女市,耗費無度。不如一次買回,孤芳自賞。待歸鄉。女奴還可轉手賣出,收回成本。何樂而不爲。
劉備旁敲側擊。終于問出所需。
女奴言,城中豪商,确有人購買強壯奴隸,角鬥取樂。亦用角鬥,解決紛争。
女奴還說,翻過鷹巢山脊,另有血巢。便是城中角鬥場。
劉備又問,角鬥士可有女子。
女奴掩口嬌笑,反問道:城中四處張貼,客人因何不見。
說完,取手中蒲葵扇(芭蕉扇)視之。扇面之上所繪,便是騎乘戰象,手持長矛的女鬥士。
“此是何人?”希雷娅忽覺一絲似曾相識。
“血巢之母。”女奴眼中皆是欽佩。
“來自何處。”希雷娅女王追問。
“渡海而來。”女奴答曰。
“可知姓名。”女王再問。
“無人知曉。”女奴搖頭作答。
“莫非也是奴隸。”劉備言道。
“正是。卻不知被何人購得。後入血巢,連戰連勝。斃敵無數。”女奴答曰。
交換眼色,彼此心照不宣。如此強悍,必出亞馬遜部族。
女王急切之心,劉備感同身受。這便重賞女奴,悄然自去。女奴不敢私吞,一五一十,告知主人不提。
嶺南多幹欄建築。“伐木起屋,國王居重閣,以木栅爲城。海邊生大箬葉,長八九尺,編其葉以覆屋。人民亦爲閣居。”頓遜亦不例外。
正因重樓高架濱海山丘之上,狀似巢居。故皆已巢爲名。
血巢之名,不言自喻。
縱橫交錯的樁木支架,滴滿殘血。遠遠望去,宛如血染。也不知有多少勇士,葬身于此。
“莫非,當真是前女王。”滿臉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