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高唐館中,與楚王“旦爲朝雲,暮爲行雨”之前輩神女。楚霸王與虞姬,必在是楚地相遇。亦如前輩神女所言:“将撫君苗裔,藩乎江漢之間。”恰逢秦末大亂,虞姬出世,相助楚霸王,便是巫山神女派,一脈相承之舉。
劉備又問:“薊國群仙會,美人不請自來,又托名‘鈎弋夫人’,密室相見。以上種種,可是神女授意。”
“不敢隐瞞夫君。”田聖伏地奏曰:“神女并無此言。隻傳語,讓妾自決。”
劉備微微一笑:“原來如此。”凡事必有因。張讓向曹節索要田聖,托言爲保麻姑“千裏投懷術”,萬無一失。果以“巫山雲雨術”,令麻姑得償所願。雖說過程略有出入,手法頗多參差。然殊途同歸。終歸是心滿意足,未曾入寶山而空回。
才有天降流火,麒麟送子。
心念至此,劉備忽看向塌下當世麻姑仙:“美人飛針術,旁門可有雷同?”
“回禀夫君,飛針術乃妾門内絕學,無有雷同。”麻姑仙自信言道。
“知你身在薊國,麻姑仙門當如何?”劉備又問。
“一切如故。”麻姑仙又答:“除非妾自覺大限将至,飛升在即。便會下傳道法,重築吾身。”
“老子曰:吾所以有大患者,爲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劉備頗多感悟:“老子今已無身,然精神永存。如此存續,故而無患。”
聞此語,麻姑眸生異彩:“夫君悟道矣。”
換言之。曆代麻姑仙,傳承的亦是精神。或曰:“道”。
“今夜當由二美人侍寝。”薊王英姿勃發。
“妾等,遵命。”田聖、麻姑,雙雙下拜。
所謂“先入爲主”。仙門所慮,非西佛東來,隻分一杯羹而已。而心憂鸠占鵲巢,取而代之。仙門斷絕,再無傳承。
如此想來。四方館長朱建平、四海令左慈,二人先後來投,麥積山遇翟姜,窦妃請開群仙會,到如今女仙齊聚觀天閣。種種或天意,或人爲。機緣巧合之下,仙門似正向薊王靠攏。甚至,少時與甯姐姐的茅房相遇,亦可視作一切之起源。
扶立新主,問鼎天下。得無上大權。若能立爲國教,自是最大得利。即便不能,參與國政,早晚面君,亦可護門下周全。
一言蔽之,天将變矣。各門各派,皆需早做準備。
又謂“外來的和尚會念經”。不得不說,自先秦至兩漢。道門已漸入瓶頸。且大有與統治階層及上層建築,貌合神離,背道而馳之勢。各地妖賊大興,群盜蜂起。尤以黃巾逆亂,牽扯甚廣。不乏權貴舉家信奉太平道,乃至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正因假托道門,蛾賊才能禍亂八州,荼毒天下。
以先帝之精明。必會想到以夷伐夷,以外神制内仙之驅虎吞狼計。這才種下惡果,引來殺身之禍。
或曰,佛教興起,大勢所趨。絲路沿線諸國,漸已背棄祆教,轉奉西佛。足見一斑。先帝既喜胡俗,焉能不知西域諸事。
眼看一手好牌,被打成稀巴爛。生死存亡之際,道門不得不斷清心寡欲,紛入紅塵,輔佐明主。隻因“天下信奉”,實在利大。争權奪利,無人免俗。故盧才意味深長,口出:“天下,果是天下人之天下。”
言下之意,對利益的訴求,仙門亦不例外。
于劉備而言,決不允許神權染指王權,乃至皇權。此乃不可觸碰之底線。在薊王看來,隻需因勢利導,引人向善。任何教派,皆欣然接納。然若暗行不端,謀取王權。夷“奉黃巾者”三族,便是先例。凡歪門邪道,必雷霆鏟除。永絕後患。
而王芬背後三方勢力。亦需連根拔除,腰斬棄市,以謝天下。
兖州,任城國,任城縣。
章帝元和元年(84年),分東平國置,封東平王劉蒼子尚爲任城王。治任城縣。食任城、亢父、樊三縣。立十八年薨,子貞王(劉)安嗣。安立十九年薨,子節王(劉)崇嗣。崇立三十一年薨,無子,國絕。延熹四年(161年),桓帝立河間孝王子,參戶亭侯(劉)博爲任城王,以奉其祀。博有孝行,喪母服制如禮,增封三千戶。立十三年薨,無子,國絕。
熹平四年(175年),靈帝複立河間貞王建子,新昌侯(劉)佗爲任城王,奉孝王後。
國相府前裏道。
一輛機關安車,徐徐停在道旁。
便有女道,素紗遮面,翩然下車。上遞先人信物,守衛不敢怠慢,急入府通禀。
須臾,中門大開。
國相攜夫人親出,下階相迎,口出:仙師安好。
女道風姿綽約,儀态風流。舉手投足,仙風道骨,超凡脫俗。雖不見相貌,必然驚爲天人。
賓主落座。
女道輕聲慢語,不知年歲幾何:“一别經年,見夫人氣色豐潤,心知隐疾盡消。可喜可賀。”
“多謝仙師危難之中,出手相救。”任城相,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時,江山闆蕩,家父病急而危。彌留之際,人心惶惶。累及發妻險将早産。幸得仙師路過,出手相救。方才轉危爲安。後扶棺歸鄉,守孝期滿。得公府辟爲任城相。誠如仙師臨别贈言: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女道輕輕颔首:“遙想橋公當年,獨卧中門,夜半見東壁正白,如開門明。後得解語:白光如門明,乃光耀門庭之兆。果爲三公。然解谶之人,卻隻言上句,未曾言及下句。今,特來證下句谶言。”
既有救命之恩,又曾指點迷津,任城相自深信不疑:“凡請仙師,不吝賜教。”
“時‘東壁正白,如開門明。左右莫見,因起自往,手扪摸之,壁自如故。還床複見’。隻因時機未至,仙門雖肉眼可見,卻觸手不及。今,時機至矣。我欲攜橋公後人,入仙門,續機緣。不知國相、夫人,意下如何。”
“家父奇事,少有人知。”任城相驚問:“仙師如何知曉。”
“此乃天機,不可外洩。”女道言道:“橋公雖終未得入仙門,然卻屢曆三公,位極人臣。今天門将開。不知二位可願割愛,擇家中靈秀子嗣,随我入山修行。十年乃歸。那時,橋氏當可光耀門庭。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羽化升仙位列仙班。”
任城相與夫人,四目相對。雖有不舍,卻齊齊下拜:“願随仙師入仙門。”
“如此,甚好。”女道雲袖一揮,二人竟憑空起身。
驚喜落座,任城相恭聲相問:“不知仙師,欲擇何子。”
女道笑答:“非子,乃橋氏二女也。”
“去往何處?”夫人追問。
“楚之雲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