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作停頓,海市吏又道:“後伏波将軍馬援,疏通靈渠南下水路,至圭水(北流江),鑿桂門關,繼接合浦水。恒帝延熹九年,下邳周憬任桂陽太守,疏浚樂昌泷。至此,水、陸交通、南北通途,南海諸郡始達上國,有衣冠、禮樂之教化矣。”
“周府君如何行事,前後諸情,且細細說來。”周晖忽道。
“都尉當知,桂陽接南海,郡界溱水入始興溪,至曲紅(韶關)通南海,商旅輻辏(聚集)。然自瀑亭至曲紅,峽中一水名武溪。亦名泷水。其水源出桂陽王禽山,經臨武,入樂昌,合諸水爲泷,驚濤駭浪,(驚)湍激石數十裏,水中多石,舟多撞沉。周府君命人,貫山鑽石,鑿石通舟,排頹盤石,投入寥谷,鏟高填下,鑿曲平直,開九泷十八灘,于是溪水乃平直,水道通便。泷水疏通後,南海諸郡船商,舟楫往來,經浈陽至曲紅津(坪石)。曲紅津,遂成南北貨商雲集之地。因而繁盛,禮樂大興。後有零陵曲紅長區祉,在泷上建周府君廟紀念,并勒石《神漢桂陽太守周府君功勳之紀銘》于廟中,頌其功德。桂陽、南海等地,亦建有祠廟紀念,稱其善政。(周憬)與衛飒,茨充,栾巴,許荊,并稱桂郡‘五公’。德澤後人,名迹長存。”
言及此處,海市吏不由心馳而神往。
“先秦至兩漢,曆代名臣續力鑿穿嶺南。向化蠻夷,功莫大焉。”周晖亦感同身受。又話鋒一轉:“先前,周府君疏浚樂昌泷時,工師故吏,今何在?”
“延熹九年距今已有二十載……”海市令忽道:“功勳碑陰(背面),刻有治水有功臣名。遣人一問便知。”
“如此,且速遣人去辦。”周晖言道。
“喏。”海市令遂去傳令。
艉門開啓,機關快船入水。順下漓水,取道桂林,抵番禺。再逆武溪水(北江),過浈陽,奔曲紅津。尋找治水能臣。
周晖自領船隊,在蒼梧廣信西入郁水,下分圭水,前往合浦港。
“都尉,前方便是伏波津。”便有兵士來報。圭水後世俗稱北流江,隻因其水逆向北流,故名。
“靠岸。”
“喏。”遊麟号船大而深,無法抵近河岸。船翼翻轉,與大小船隻,依次橋接靠岸。
此處類野渡。岸邊有聚落,卻無亭長裏魁。聞是水衡都尉,巡遊至此。野渡人家,急忙列隊迎接。隊前老者自說,乃漢軍後裔。又告知曰:此處,本是前漢朱盧(玉林)舊縣,今漢建武十九年,伏波将軍馬援平交恥,省朱盧。
周晖又問:“合浦水何在。”
老者又曰:“便在桂門關後,居此地約二十裏。”
周晖疑道:“其間相去不過二十餘裏,何不鑿渠通舟,以便行旅?”
老者再曰:“都尉有所不知,二水被大容山所隔。此山,北坂高而南坂低。故圭水北流彙郁水,而合浦卻南流于海。若鑿渠互通,則北水南流,圭水河道因而擁塞變淺,無法行船。故伏波将軍棄船登岸,鑿桂門關,以通合浦。”
周晖這便醒悟:“原是地勢不利。”
“正是如此。”老者手指山隘言道:“翻過此關,便可建伏波營。營旁溝渠,可通合浦水。乃先前伏波将軍所建。城下泊有渡船,往來合浦,十分便捷。”
周晖抱拳道謝:“多謝老丈指點。”
“不敢。”老者這便退下。
周晖環顧左右,遂言道:“可有良策?”
便有随船匠師,近前答曰:“可效仿靈渠,設‘鬥門’。”
“何爲‘鬥門’?”周晖喜問。
“鬥門,亦稱陡門,渠内置鬥門,每舟入則複閘之,水積而舟以漸進,故能循崖而上,建瓴而下,以通南北之舟楫。”匠師這便娓娓道來。鬥門原理,與後世船閘,極爲相似。
“如此,當仿效靈渠,排設鬥門,連通二水。”
“此渠何名?”匠師又問。
“既穿容山,便喚‘容渠’。”周晖靈光一現。
“喏。”匠師這便領命。
水路中斷,遊麟号無從南下。周晖亦不心急。命船隊就地駐紮。廣發能工巧匠,勘察地形,擇址鑿渠不提。
又六百裏傳書薊國,細說詳情。薊王遂開朝會,商議通渠之事。
在薊王眼中,鬥門雖稱巧妙,然遠不及後世船閘效率之高。
“……六十裏間,置(鬥)門九座,舟入一鬥,則複閘之,積水而漸進。浮舟過嶺,上下貫通。便是千斛之舟,亦可往來。治水巧妙,無如靈渠者。”左國令黃承彥,取圖在手,爲與會衆人,細細道來。
“二水相距不過二十餘裏,廣置鬥門,費時費力。”劉備言道:“可否隻開二渠,足令通行船隻,往來無助。”
“隻開二渠……”将作寺一系官吏,紛紛苦思。
見就無人應答,劉備遂取圖闆,繪制草圖。
雖有左國令居前,蘇伯卻下意識上前,雙手接過。
細過之後,略作思量,便已幡然醒悟:“妙!”
仿千斤門閘。渠道前後,對設南北二道水閘。旁設翻車,可内外汲水。待船舶列隊駛入,後閘下落,截斷渠道。若北下,則用翻車注水,待水面上升,與圭水持平甚至超過,再開前閘放行。順流而下。
若南下,則先開北閘,待船舶駛入渠道,再先落北閘,再開南閘。亦可順流而下。
“此渠何名?”蘇伯忙問。
劉備言道:“便叫‘船閘’,通俗易懂。”
“主公英明。我等遠不及也。”左國令黃承彥亦想通一切。
“将作寺确定尺寸,物料,将模組快馬發給水衡都尉。”薊王言道。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