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曾賜薊王“加黃钺”。代主征伐。攻無道而伐不義。凡有不臣,則可傳檄天下,出兵征伐。
薊王行事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明以照奸,光融天下。暗行苟且之人,立刻飛灰湮滅。
檄文發出。越夷王子脅人父母,強娶爲妻之惡行,即刻大白于天下。
“斧钺加身,族滅國除。”傳檄天下,宇内皆知。
蕞爾小國,偏安一隅,本不爲人知。如今卻遭口誅筆伐,萬衆矚目。
各地西南夷人,驚恐奔逃,生怕延禍上身。薊王赫赫威名,言出必行。洛陽朝堂雖先得上表,百官亦肅然起敬。
彼時,楚霸王隻手遮天,問鼎中原。殺義帝於江南,大逆無道。天下皆噤若寒蟬,無人應聲。唯高祖親爲發喪,兵皆缟素。悉發關内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淮以擊楚。時人皆歎,漢王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那又如何。
勝負之外,大義當先。有些事,隻需做,無需想。憑身三尺劍,布衣痞氣生;廣廈千萬間,寒士俱歡顔。吉人天相,否極泰來。一戰而勝之。克複中原,問鼎天下。
高祖血裔,自當嫉惡如仇。正如薊王這般。更何況立四百年江山。環顧左右,還有何人敢逆我大漢。
益、荊、交,三州山水相連。順郁水、溫水河谷,可入郁林郡。正因如此,蠻夷往來,聚散無常。“散在溪谷,絕域荒外”。西南夷,種分:、滇、靡莫、勞浸、叟、、昆明、斯榆、桐師、唐、哀牢、夜郎、句町、漏卧、且蘭、邛都、陡、都、摩沙、冉、白馬等。來源相近,卻各有所出。語言相通,亦互有腔調。不可等同視之。
種落組成,除去同宗同源。互結姻親,締結同盟,亦是常用手段。當然,一切需憑實力說話。又“俗征巫鬼,好詛盟,投石結草,官常以詛盟要之。”
首領隻在本部族擁有特權。而大巫卻受各部頂禮膜拜。俗語曰:“三水彙合,定有神社;三路彙合,定有神社”。
此乃部落文明之顯著特征。一言蔽之,不問蒼生,隻問鬼神。
薊王檄文,傳檄天下。不日便至荊南。融漓身份,遂爲人所知。
“祝融後裔”、“大巫之女”。身份如此尊貴,這還了得。即被水衡都尉,奉爲上賓。遷入遊麟号,薊王所居華室安身。沙摩柯等人,自不放心其獨往。亦搬入遊麟号,毗鄰而居,四時守備不提。蠻人少年,便是此等熱血。
從武陵太守及五溪蠻王處,募得足量人手。水衡都尉治所,遂在黔中郡治故址,大肆開建。居高築城,臨水造港。因位于沅、酉二水交彙處,故港稱“酉口”。周晖還與蠻王約定,凡客庸此地,築城造港之五溪蠻人,皆可遷居城港之中。編戶爲民。當然,一筆不菲的贖金,是令蠻王大開方便之門之主因。
一個五溪青壯,贖金之便宜。令人咋舌。話說,一個健壯的域外奴隸,作價十金。還需送貨上門。翻越蔥嶺,一路人吃馬嚼,再加意外損耗,成本疊加,故作價十金。五溪蠻王開價,不過一缗。還贈全家。宋奇以三足擎波券鈔,豪購五千戶。五部各售千戶,皆喜笑顔開。蠻人何時值這許多大錢!
薊國良匠,及築造機關器,皆随船運來。原址重造,得心應手。日起高樓,月建街衢。數日不見,舊貌已換新顔。薊國營城術,冠絕宇内。饒是武陵太守曹寅,亦隔三差五,泛舟來觀。直呼大開眼界。
辰陽屬國,亦如此這般。由郭嘉主持修造。毀于戰火的前漢諸城,悉數重建。修路通渠,築堤圩田。麾下匠師,皆出薊國。何須東掾指點。諸事皆想在前,令鬼才奉孝,亦刮目相看。
所謂熟能生巧。西域、隴右皆不算。單薊國三百餘城,造就多少能工巧匠,可屈指一算。百工居肆。大國工匠,物料齊備。營三縣之國,有何難哉。
荊南港津漸多。加之順下江淮,常來常往。海市無法久泊一津。于是,薊王遂下王命,立分支海市。于都船署下,置“市舶寺”,主官稱“市舶令”,秩千石。有市舶丞、市舶尉、市舶獄令等屬官,分設十海市。取“十天幹”爲名。
其中甲、丙、戊、庚、壬,爲陽幹;乙、丁、己、辛、癸,爲陰幹。水南爲陰,分屬甲、丙、戊、庚、壬,五陽幹海市;水北爲陽,分置乙、丁、己、辛、癸,五陰幹海市。取“負陰抱陽,沖氣爲和”,互濟之意。故薊國船肆,又被俗稱爲“無極船”。語出《莊子逍遙遊》:“吾驚怖其言,猶河漢無極。”之句。言指,海市影響廣大。
旗船上立專屬旗号。往來大江南北。逆入枝津故渎。泊于各城港津,通商互市。
若仍不足夠,亦無妨。“十天幹”下,再另設“十二地支”便是。
薊王檄文抵越。夷王悉知,驚怖至極。欲殺王子(高)定,以謝天下。被大小頭領,苦勸乃止。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當衆鞭笞,以儆效尤。又将融漓父母,好言放歸。并織布皮草,青壯數千,結伴北上,奔赴沅陵。彌天大禍,能否亡羊補牢,皆在融漓一念之間。
藥到病除,話到禍除。終不墜薊王赫赫威名。
“會秦擊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還,以其衆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秦時常略通五尺道,諸此國頗置吏焉。十餘歲,秦滅。及漢興,皆棄此國而開蜀故徼(漢初閉關)。巴蜀民或竊出商賈(暗中互市),取其馬、僮、髦牛,以此巴蜀殷富。”
自秦辟“五尺道”通西南夷。大漢立朝四百年,築路通渠,從未間斷。
正因道路通達,巴蜀才得其利。
知西南夷亦奉王命,而不敢違。郭嘉大喜過望。随手在荊南、南中、嶺南,畫了個大圈。取号“三南之地”。南蠻、百越、西南夷,種輩相加,或不下隴右五百萬羌氐。
“若好生計較,主公或可再得一号。”郭嘉眸中,精光乍現:“可稱‘三南大君’,或‘三南天王’?”
須臾,又聽一聲歎息:“祝融貴女,我主斷不可棄也。若不能爲貴人,或可稱‘夫人’。‘祝融夫人’。妙極,妙極……”
“阿嚏!”樓下華室,融漓忽生異樣:“有古怪。”